方小阳小手帮他擦眼泪，轻轻哄着他：
    “舅舅妈咪就在费城，等过几天我帮你约她出来见面好不好？不让干爸知道。”
    威廉苦笑着摇头，点着他的小鼻尖轻声回答：
    “到底是小孩子，见一面能怎样？再说你妈咪思虑重了会头痛，你舍得？”
    方小阳撇嘴，小声嘟囔：
    “是舅舅舍不得，那你怎么办——你们这个年纪的人越来越幼稚，总是找借口说自己考虑的很周全，其实还不如我们，如果时间久了我想见米儿，我就会让她视频。”
    威廉垂眸看着他，挑眉问：
    “你还有这时候？”
    “是啊，有时候做实验特别无聊，月儿又不靠谱，当然就找米儿，她有很多好玩的点子，上次让我学什么斗地主，我把她赢得耍赖呢……”
    威廉摸着方小阳的头，欣慰地说：
    “原来阳阳也是个孩子，我还以为你除了实验都不会有别的。”
    “舅舅，你抓错重点了，我是说你相见妈咪就去见，干嘛藏着，妈咪特别喜欢你，她平常顾着照顾干爸，要是知道你生病了——哎呀放心，我只是假设，不会说的，但你这样，以后妈咪知道了会后悔的，你舍得让她伤心？”
    威廉薄唇紧紧抿成一条线，轻叹气：
    “舍不得。”
    “是啊，那……”
    “所以我要好起来，不让你妈咪伤心——嘶……”
    威廉眉头一皱，意识一下子被疼痛瓦解，他推开怀里的方小阳：
    “出去，麻药过去了。”
    方小阳趴在床边不动地方，拿了纸巾帮他擦额头的冷汗：
    “麻药过去，我出去干嘛？舅舅你疼就喊出来，有一次我做实验打碎了一个试管，割到食指，流了很多血，我爹地就告诉我，疼的话就哭出来，不能憋着，哭是一种发泄途径，但我又哭不出来，我就喊，唱妈咪教我的歌，舅舅我给你唱好不好？”
    小孩子的声音带着稚嫩，但语速适中，流利的像是个大人，然后方小阳就唱，开口却是一水的曲谱。
    威廉咬着牙，眉头皱的紧，还是疑惑地问：
    “这是什么歌啊？”
    “舅舅你真笨，这是钢琴曲子啊，小夜曲，妈咪唱歌记不住词，所以哄我们睡觉都是唱曲谱，也很好听的对不对？”
    威廉点头：
    “你妈咪唱的，总是好听的，阳阳，你唱给舅舅听好不好？”
    方小阳点头，擦擦眼角心疼的眼泪，继续唱……
    方轻尘进来的时候就看到小小的一团趴在床边唱曲谱，他听得出来是很有名的钢琴曲子，就觉得这一幕过于戳心，转身就出去了。
    “威廉醒了？”西门泽看他脸色不好，试探着问一声，马上追一句，“是不是不太好？怎么了到底？”
    方轻尘摇头，靠着墙壁拿出烟来就点。
    “你这倒是说话啊，老子进去看，就怕受不了让你探路，你看看你这闷葫芦……”
    他还没进门就被方轻尘拉住胳膊，听他含着烟说：
    “别，阳阳正哄着他睡觉呢，挺安静的，别去。”
    西门泽顿住脚步，原地僵了一会儿，下一刻拳头就砸在了墙上，转身一把夺了烟塞进嘴里狠狠抽了一大口，吐出烟圈来才靠着墙问：
    “下一步怎么打算？”
    方轻尘不动声色地揉了揉眼睛，又拿出一支烟，慢悠悠点上，眯起眼睛看着烟雾，声音坚定：
    “治好他。”
    “对，治好他，阳阳说了现在还是早期，你说要不要什么化疗之类的？草，听说人一旦放疗化疗，就有点要完，头发掉光不止，遭老罪了！”
    “我已经让卢天找专家了，他是骨科医生，虽然比不了威廉在业内地位，比咱们强，现在死马当活马医，只要有一线希望，老子也不放弃，西门——求你件事。”
    “草，求你个锤子，有事儿说，老子现在正麻爪，我哥没在这里，我就没主心骨，感觉自己是个废物，赶紧给老子派点任务，不然要特么闲着上吊玩，我可去他的吧！”
    “你去找最大的寺庙，给威廉祈福吧……”
    西门泽一口烟呛在嘴里，气得踢他一脚：
    “你特么有点儿正事儿吗？人都这样了开什么玩笑，求那玩意儿能有一点屁用，老子这条命当灯油点了都不眨眼！”
    方轻尘看向他，半晌没说话。
    两个男人的眼神在空中相遇，然后西门泽认命地点头：
    “老子去求大法师做法，只要能治好威廉，要钱给钱要命给命，要女人给女人，老子给他塑金身！”
    方轻尘苦笑着叹气：
    “除了这些，我们还能做什么，总不能闲着，让自己哭……”
    有点精神寄托有时候也是很好的一件事！
    半小时之后，方小阳从病房里出来，小小的一只站在门口，还没关好门就已经哭了一脸的泪，之后就是呜呜的啜泣，隐忍的发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