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敢冒险。”萧擎已经完全恢复了正常，他毫不在意脖颈上的刀刃，“有的人本不该出现在这里，却出现了，如果十三部汗主死了，这件事就无论如何也掩盖不住。”
    蓝石楠知道，为了封天麟他们绝不敢轻举妄动，毕竟老皇帝已经对镇远侯十分忌惮了，如今再出风头只会引火上身。所以再不甘愿，他们也只能放萧擎走。
    “带着你的人赶紧滚。”封天麟收了匕首，带着正风向着蓝石楠走去。走了几步，他忽然回身，盯着萧擎的眼睛道：“你抱着那件衣服又有什么用？他连全尸都不肯留给你。”
    萧擎瞳孔猛然缩紧，他凶狠的目光比刀刃更锋利，可封天麟毫不畏惧，他只知道自己又失去了一个亲人，心空空的。
    他走到封天麒身边的时候踉跄了一步，然后猛地栽倒在自家大哥脚下。
    那厢何连和墨兰担忧得无法入睡，在王家等了整整一夜。
    天明时墨兰终于倚在王锦程怀里昏睡过去，何连在房中找了一方毯子给师兄盖上，自己跑到院子门口蹲着。
    就像在神都的时候，他听忠叔讲了一些朝堂的黑暗，莫名担心封天麟去了皇宫就再也回不来了，便常常蹲在侯府门口等着，直到车轮碌碌滚过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那个人不会有事的。
    他在心里一遍遍告诉自己。
    可如果那个人真的出了什么事，他就没有家了。
    忽然有嘈杂的人声渐渐近了，几个人簇拥着像着小院的门口小步跑过来，为首的正是先前漏夜出发的封大师兄。他身后隐约露出一个被架着的人，看不清面容。
    封天麒看见他直接喊出声，“连连快叫他们出来接着天麟，他昏过去了。”
    何连腾地站起来，想去看一眼封天麟，又着急往门里跑，结果在门槛上直接摔了个嘴啃泥。
    封天麒一边将趴在地上的他扯起来拖进门里，一边护着搀扶封天麟的人，直到将自家弟弟安置在床上才松了一口气。
    何连伏在床边看了半晌，抖着嗓子问：“他怎么了？”
    封天麟摸了一把他乱乱的头毛，“没事，大夫看了一眼就说是累脱力了，让搬回来睡一觉。”
    何连看见小侯爷脸上身上有些尘土擦伤，起身道：“我去给他打水擦一擦。”说着走出几步，又扭头看了看，有些不舍的模样。
    封天麒奔波了半夜又拼杀了半夜，累得摊在椅子上，一见何连这幅样子，出声道：“你尽管去就是，我在这守着他。”
    何连这才出了门，对着院子愣了一会，抬袖擦一把眼睛就跑了。
    ……
    封天麟醒来的时候，觉得浑身都是酸痛的，一根手指也抬不起来。他勉力想动一动，发现小孩蜷缩着睡在他身边，手指还扯着他的袖口。
    “连连，你怎么在这？”他嗓子嘶哑得几乎发不出声，只好推推何连，就见小孩子一骨碌爬起来跳下床，跑到桌边倒了一杯水又跑回来递给他。
    他捧着还温热的水连灌了一整杯，长舒一口气。
    一低头看见小孩穿着薄薄的寝衣，光着脚踩在冰凉的地上，小侯爷赶紧抬起酸涩的胳膊拉着他上床，有把他塞进被子里。边掖被子边埋怨道：“怎么也不怕着凉？我不看着你就不在意自己的身体吗？”
    何连睁大眼睛一瞬不瞬地看他，忽然扑过来抱住，脸埋在他的肩头。
    封天麟感觉到热气吹拂在他的皮肤，还有一个闷闷的声音：“你刚回来的时候，被他们抬着，我以为你死了。”
    知道小孩这是收了不小的惊吓，封天麟只好轻轻拍打他的后背，“我哪有那么容易死？从前舅舅找人给我算过，说我是九命猫，怎么都死不了的。”
    “这世上没有人不会死。”何连抬起头看他，“只是早晚的事而已。我爹走的时候我就想明白了。”
    小侯爷后知后觉地发现这孩子是知道了陈末的事，在用自己别别扭扭的方式安慰他。他抱紧了怀中温热柔软的小小身体，感受到一丝细微的颤抖。
    此后几天封天麟一直躲在房间里养伤，听来探望的王锦程说，他们在义庄那一日，王家附近有倥侗派的人捣乱之后被镇压了。倥侗派说并不为那几个人负责，直接把他们赶回去，摆明了态度，蓝石楠和王骥反而不敢发难了。
    “王家和蓝盟主是一条心，侯爷尽管放心，在这里的事不会有人发现的。”王锦程心道自家媳妇还在人家门下，哪怕从前不一条心如今也要一条心了。“林靖伤势不重，但他不宜在这里久留，父亲昨日安排人手护送他回幽州了，随行的还有一位医术精湛的大夫。”
    何连从正风那里知道那几天发生的事，仍然十足悲愤，“为什么不直接杀了萧擎？”
    小侯爷耐心给他解释：“萧擎只是一个强硬的领袖，并不是无可替代的领袖，就算没了他也永远不会缺继承者，十三部或许会经历一阵动乱但很快就会恢复平静。而杀萧擎是一件动静很大的事，我不仅全无好处，还会惹祸上身。”
    何连万分不解，什么祸事？就算皇帝忌惮，杀了敌军领袖也是大功一件啊？
    “是燕王。我若真杀了萧擎，燕王必定要记恨我让他失去一位强有力的盟友，从而弹劾我擅离职守甚至是欺君之罪。而如果我并没有对萧擎做什么，即使是他弹劾我，也没有什么实际的证据，皇帝并不会当他如何。”
    封天麟说罢默了默，又道：“话虽如此，我和萧擎的仇，不死不休。”
    不论经历怎样的伤痛，他都要提醒自己谋定而后动，即使是要报血海深仇，也要先想想身边自己在乎也在乎自己的人。长辈们时常教导他的道理，他一直记在心间。
    何连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小侯爷看着他，想到自己把这孩子送到江湖上，正是不想他太早接触政局的黑暗，可如今这样的情势，早些懂得也未尝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