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烫的眼泪从眼角汩汩流出，我在泪眼朦胧中看着那张如冰一般的脸，终于点头：“我答应你！”
    他看着我，长久的沉默之后，英俊的脸上露出了淡淡的笑容，那风情万种的眼睛微微的弯起，在漆黑的苍穹下，却好像将漫天的星光都融入了眼中，有一种流光从眼角倾泻而下，在嘴角溅起了一抹似是笑意的弧度，虽然淡淡的，却俊美得令人窒息。
    “那，我就放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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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冰冷陡峭的崖壁上慢慢往下攀爬，并不是件容易的事，即使腰间系着救命的绳索。
    才往下爬了一段距离，我的两只手就已经冻得冰冷，抓着粗糙的崖壁也没有任何感觉，不一会儿十指都被磨得鲜血淋漓，在山石上留下了斑斑血痕。
    但即使这样，我还是咬着牙慢慢的往下爬着。
    不管怎么样，这是我唯一的机会！
    生的机会！
    又过了一会儿，当我站在一处比较突出的山石上稍微休息了一会儿，正准备往下挪的时候，就发现腰间被牵了一下，抬头一看，这条绳索已经拉直了。
    也就是说，从现在开始，我必须要解开绳索，靠自己的力气往下爬，不能再依靠黄天霸了。
    想到这里，手脚还是有些发软，我并不是个好动的人，力气也不大，能从山顶上爬到这里，全凭一口气和黄天霸的保护，但现在离地面还有很高的距离，只靠我自己的话——
    我下意识的往下看了看，漆黑的崖底什么都看不到，只能感到凛冽的风吹过脸庞，好象一张恶魔的大口，等待着吞噬生灵。
    慢慢的抬起头，又看向了南方，虽然是一片漆黑，可我仿佛能越过那千重山峦，看到万家灯火的德州，在那里，有一盏灯是属于我的女儿的，而她还在等着母亲回去照顾她，救她。
    一想到这里，我又有了一点力气，咬咬牙便准备解开腰间的绳索。
    可就在我刚刚解开绳索的这一刻，突然听见头顶传来一阵沙沙的声音，抬头一看，这条绳索的另一头竟然从山顶上滚落下来，我猝不及防被打了一下，那绳子一下子脱手而去，立刻消失在了眼前。
    我立刻明白过来——是洛什！
    他们已经攀登上了山顶，找到了黄天霸了！
    我急忙抬起头往上看去，上面依旧是被月华所照耀的一片湛湛寒光，但我已经看不到黄天霸的身影，也不知道上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一刻，心里顿时涌起了一阵绞痛，回想起他要我答应的事，和那一刻他近乎死水一般无波澜的眼神，我不知道为什么老天要为他这样的人安排这样的命运，可回想起洛什为了他而不顾一切的样子，却又不知道应该怪谁。
    一切，只是苍天弄人。
    想到这里，我只能咬咬牙咽下了心里酸楚的泪，没有了黄天霸，现在只能靠自己，我一只手抓着一块突出的岩石，一边踩着下面的一处凹槽，小心翼翼的往下挪移。
    时间一点一点的流逝，在我不经意中，周围的漆黑正在被淡淡的晨光所晕染，也能慢慢的看清眼前的崖壁，和上面粗糙的石头。
    快要天亮了。
    我看了看脚下，离地面还有十几丈，虽然这个高度还是很高，但比起夜里完全没有目标的攀爬，已经让我大大的松了口气，一想到只要到了地面就有机会回去，就能见到离儿，原本已经被磨得血肉模糊的十根指头似乎也没那么钻心的痛了。
    离儿，离儿，娘就要回来了！
    这时，我才发现半夜被丢下来的那条绳子掉在了一片的山石上，我想了想，还是小心的把绳子捞过来，一头栓在一块石头上，一头系在了我的腰上。
    已经只有最后一点距离了，我不能让自己出一点意外！
    做好了这一切，我便慢慢的又往旁边挪了过去，一只手抓住了那边，看准了下面一块突出的石头，我便要踩过去，可这一夜都没合过眼，我已经疲惫到了极点，这一刻突然眼前一片眩晕，我的脚一下子踩空了！
    “啊——！”
    我发出了一声惊呼，整个人已经失控的往下跌落。
    不要——我不要死！
    就在这一刻，我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伸出手用力的抓住了山崖上的一块石头，死死的将自己撑住，只感到指甲都快被掀翻了，鲜血顺着冰冷的手指流淌下来，烫得我一哆嗦，就听见脚下沙沙的声音，那些沙石滚落下去，不一会儿就没影了。
    好险！还好没掉下去。
    我松了口气，正准备抓紧一点，就感到那块石头突然松了松。
    糟了！
    心里只来得及想，就看见那块石头突然脱落了下来，我整个人就像是断了线的风筝，从崖壁上跌落下去！
    ……
    不知过了多久，我感到脸上传来了一阵黏黏的感觉，挣扎了好一会儿，我才倦怠的睁开了眼睛。
    眼前，是一双很大的眼睛，长长的睫毛下，如清水一般。
    我——没死？
    我一时间有些愕然，看着那双眼睛里清凌凌的水面映着的自己，苍白的，狼狈的，伤痕累累的，仿佛一抹游弋在苍茫大地上的幽灵，找不到归处，也没有可以收容我的地方。
    人活一世，怎么会如此？
    我曾经认为的，无不可过去之事，终究是没能过去，有自然相知之人，却还是离我而去……
    想到这里，我慢慢的闭上了眼睛，滚烫的眼泪从眼角流淌下来，从来没有这样肆意的哭过，虽然没有哭出声音，可滚滚的眼泪却想要要把我所有的痛，所有的殇都哭出来。
    就在我无声的流着眼泪的时候，脸上又被舔了一下，我睁开眼，看着这匹垂着头好奇的看着我的马，伸着鼻子在我的脸上闻着，似乎在感觉我的气息。
    这是一匹战马，身上还有天朝特制的马鞍，应该是之前在这里的那场大战之后，四处遗落的马匹，它在我脸上嗅了很久，用舌头舔着我，显得很温驯。
    可我只觉得疼，全身，全心的疼。
    从山崖上摔下来，也不知道伤到了那里，幸好我用绳索系了一下，但现在即使人还活着，我却连动一动手指头的力气都没有，就在这时，又是一阵剧痛从后背腰间传来，我发出了一声呻吟，视线慢慢的模糊起来。
    就在我昏厥过去之前，感觉到那匹马伸着脖子轻轻的拱着我的身体，将我托上了它的背……
    再一次从黑暗中睁开眼睛的时候，我的感觉并不比之前更好。
    只是，身下似乎不是粗糙坚硬的沙砾，而是柔软的床褥，乳白色的阳光透过薄纱照在我的脸上，有一丝微微的酥痒的感觉，慢慢的，我发现那种酥麻的感觉不仅仅是脸上，我全身都是这样的无力，睁开眼睛似乎已经耗去了我所有的力气。
    我下意识的蹙了下眉头：“嗯……”
    才刚刚呻吟了这一下，眼前云雾般的纱幔立刻被一只手掀开。
    一时间我的眼前还有些模糊，看着那刺眼的光芒中，一个有些熟悉的轮廓立在眼前，他的脸虽然背对着阳光，可那双眼睛却很亮，内敛着精光，如同一把锋利的剑。
    只有很接近的才知道，那是一把双刃剑，怎么把握都不对，会让人遍体鳞伤。
    我还在迷糊着，他已经俯下身看着我：“轻盈！”
    这一刻，我终于看清了他的脸，可人却有些茫然，没想到我居然还是回到了他的身边，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时候明明心里那么苦涩，却又觉得有些好笑——茫茫人海，苍茫天地，为什么就偏偏一定要遇上他呢？
    “你醒了，好一点没有？”
    他的声音里有一点刻意的温柔，好像生怕气大一点都会把此刻虚弱到极致的我给吹飞了，吹碎了。我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才发现自己身上一丝力气都没有，连发声都无法发出来，只能从喉咙里发出干涸的呼呼的声音。
    我心里有些急，可一急，眼前又是一片眩晕。
    这一刻，全身一点都不能动，唯一能动的就是尚还有一点清醒的头脑，我这才想起来，当初洛什带着我从云岭撤军到天子峰，都用了那么多天，若是昏迷时看到的那匹马托着我回来，只怕花费的时间更长，中间没有吃过一点东西，也没有喝过一点水，这样熬下来，人就算不死也会丢掉半条命的，也难怪我会这么虚弱了。
    他看着我的样子，也皱了下眉头，说道：“你不要急。你已经好多天没有吃过东西，太虚弱了。来人——”
    我又在黑暗中迷糊了许久，感觉一股苦涩中带着甘甜的清泉流入了我的口中，慢慢的咽了下去，立刻感觉到如火烧的喉咙里润泽了一些。
    我恹恹的睁开一线眼睛，看着那张近在咫尺的脸。
    他看着我，两个人就这样对视着，明明那么近的距离，不知道为什么，眼睛里却没有半点温情，反倒有些一望万里无垠的清冷和苍茫。
    我慢慢的，虚弱的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