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烫的血，溅射在脸上。
    安初月睫毛微微颤动了两下，睁开了眼睛。
    她看见季勋已经变得尖利无比的手指，插进了自己的喉管！
    血顺着他的指尖淌下，流出的，却不是正常人有的红色的血。
    “阿勋！”
    安初月发出叫声，像是野兽濒临死亡时痛苦的嘶吼。
    她一把搂住了季勋，看着季勋在自己怀里倒了下来。
    他躺在她怀里，双眼一眨不眨的看着他，只是也不知道他此刻还能不能看清她的脸。
    他的手指一直在颤抖着，像是在克制着极大的痛苦，好一会，嗓子里才发出咕噜噜的声音，艰难的开口：“你……活下去……”
    被感染者，不管是视觉，还是触觉，又或者是连人类说话的本能，他都已经失去了。
    他刚才所做的，无异于自杀的做法，也只是在他心里仅存的那一点不屈的善念罢了。
    【这人可真狠啊，对自己下手都不留情的】
    【能克制住本能的人，都是勇士！】
    【大佬，请受我一拜！】
    他沾血的手，颤颤巍巍的抬起来，似乎想抚摸安初月的脸，却又像害怕什么，一下子又缩了回去。
    安初月却一把拉住了他的手。
    他的手上都是肮脏的血，可她却一点也不在意，甚至像是捧着稀世珍宝一般，将他的手拉到自己脸颊旁，轻轻的摩擦着她的脸。
    “我在这里，阿勋，你感觉到了吗，我在这里。”
    她不断的重复着，可季勋的手，却越来越冷。
    他张着嘴，似乎想说什么，可已经无法发声了。
    不过他想说的，即便是说不出口，他也知道，他的女孩会懂的。
    毕竟从部队到现在，她一直支持他所有的决定。
    只是这一次，是他先违背诺言了。
    这也是他人生中，第一次违背自己的诺言。
    也是最后一次了。
    季勋的手从她手中骤然滑落，却又被安初月及时接住。
    她定定看着季勋的脸。
    他的一张俊脸已经腐化的非常严重了，如果他还能感知到疼痛的话，一定会疼的很厉害。
    不过还好，他已经感知不到了。
    她紧紧握着季勋的手，仿佛这样，他就会再给她一点回应。
    夏千歌走到安初月身后，轻轻按住她的肩膀：“我相信这对他来说，也是一个解脱。他一定不希望，自己成为一个丧失情感只知杀戮的感染者。”
    安初月的身子轻轻一颤。
    片刻，她才缓缓开口道：“阿勋一直都是队长的骄傲，他曾经想过退伍，还担心队长不放人，但是队长一口就答应了。你知道为什么吗？”
    “不知道。”夏千歌道。
    “因为队长说，他太拼了，每次出任务，他都不顾生死，冲在第一个。”安初月唇角动了动，“队长说，起码出了部队，他还能活着。但后来，他还是没舍得离开部队，队长就跟我说，初月，你去劝劝他。”
    “那你去了吗？”夏千歌顺着她的话问。
    此刻四周都是感染者在游荡，他们还在其中聊天，实在显得有点诡异。
    不过或许是因为季勋的关系，这些感染者在他们面前走来走去，却都没有攻击他们。
    没想到此刻，竟是他们到这里以来，最轻松的时刻。
    这是季勋离世带给他们的，最后的片刻宁静。
    “我当然去了，其实我也不想阿勋有任何危险，但是后来，阿勋说服了我。他说我需要他，但是家国也需要他。”
    “还真是个身怀大义的人。”胡颂佩服的说。
    “他一直都是这样的人。”安初月凝视着他，“但他也跟我保证了，说他以后依旧会为了祖国拼尽全力，可也会为了我，保护好自己。他的确也做到了，后来队长说，他每次出任务，都不再像是以前那样拼命了。”
    “我还以为，我们会一直这样下去，他继续在部队里为国家奋斗，而我在外为我们的小家奋斗，等到年纪大了，我们就离开这些是非圈，好好找一处清净的地方过日子。这是他给我的承诺，可是这一次，他没有做到自己的承诺。”
    “他已经做到了。”夏千歌却道，“一直以来，他的愿望都是你。不管是为了你保护好自己，还是现在不让自己伤害到你，这都是他的承诺。他已经很好的保护好你了，所以现在你要做的，是想办法跟我们一起离开这里，带着他的愿望一起。”
    “是吗……”
    安初月低下头，双手颤抖着，终于忍不住，呜呜哭出声来。
    她一向很少哭的，当兵的人，经过各种各样的磨炼，他们的意志力早比常人要坚定很多。
    可是再坚强的意志力，也抵不过这种痛彻心扉。
    赵欢也看的不禁红了眼，扭头看向胡颂，用力咬了咬唇。
    众人陷入一片沉默。
    谁都没有去打搅她。
    不过安初月也没有哭太久，将心中的痛苦发泄出去之后，她很快就振作起来。
    她擦了把脸上的眼泪，扶着季勋慢慢站起身，夏千歌伸手去帮她。
    “我想把阿勋找个地方埋葬了。”安初月看着她，“虽然我知道，出去以后，也许我也再见不到他了，但是起码在这里，我不能让他跟这些感染者在一起。”
    她的阿勋，是她心中最好的男人，也该葬在最好的地方。
    夏千歌想了想：“这里到处都是丧尸，不然我们找条河吧。”
    “河……好。”
    安初月点头。
    “你们过来搭把手。”夏千歌扭头道。
    话音未落，秦风佑就已经帮她们托起了季勋。
    胡颂也如梦初醒，赶紧过来帮忙。
    好在前头不远就有一条河，虽然有点浑浊了，但这条河很深，夏千歌试着扔了块石头进去，扑通一下就沉下去了。
    “就这里吧。”安初月低声说。
    她又看了眼季勋，就好像要将他的脸，深深映入自己的心里。
    但其实这张脸，这个人，早就已经刻入她的骨髓了。
    安初月睫毛微微颤抖了两下，闭上了眼睛，然后伸手一推。
    “砰。”
    水花四溅。
    他的身体慢慢沉入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