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杏能清晰看见他的肌肤，脸颊上细小的绒毛，根根分明的睫毛，视线只要再往下一点点，就是他的喉结，随着呼吸时起伏的胸膛。
    车内冷气充足，陆杏却觉得瞬间热起来，从脸到身体，最后是砰砰直跳的心。
    等下。
    她咽了口口水，强行让自己扭过头去。
    张明月睡得正香，脑袋压在玻璃窗上，根本没注意到旁边的暗潮涌动。
    陆杏只觉得口干舌燥，眼神看着窗外一闪而过的风景，远处湛蓝的天空，不断呼气想放平呼吸。
    他睡觉的时候，怎么会看起来这么乖的样子呀。
    好想捏呀。
    陆杏又偷偷转头过去，目光落在陈起脸颊上，然后又迅速转过去。
    停下！
    打住！！！
    陆杏你怎么可以冒出这么奇怪又危险的想法！！！
    “你干嘛啊。”
    到了休息停车点，张明月跟陆杏一起去厕所。“怎么一直丧着脸，像是发生了什么事。”
    “我睡着的时候有什么瓜吗？”张明月一脸警觉，拿出手机迅速查看。
    “没有。”陆杏一脸生无可恋，站在洗手池前，呆呆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我只是突然觉得，我好难看啊。”
    “这大巴也不抖啊，怎么把你脑子给撞到了吗？”张明月满脸疑惑，“怎么就开始在镜子前欣赏自己的的美貌了？”
    “我说真的。”陆杏摸了摸自己五官，又拍了拍脸颊，最后嫌弃的扯了扯头发，像是有些自暴自弃：“算了，当我没说。”
    “不是。”张明月察觉到她不对劲，“你怎么突然说这个。”
    陆杏几乎从来没提过自己的外貌，两个人就算打闹开玩笑，都是在无限臭美中。
    “没有。”陆杏怀疑自己脑子可能真的有点问题，“你当我刚刚在放屁。”
    “不可能。”张明月又不是傻子，“你在欲盖弥彰，绝对有什么事。”
    “行吧。”陆杏说，“我就是突然发现自己这张脸还有进步的空间，正在研究如何下手。”
    “怎么你还想去整容啊？”张明月听她开始用这种语调说话，倒像是正常了，于是跟着调侃，“有点难，我看最好是看上谁的头，抢下来。”
    “法治社会，能不能用科学解决。”陆杏一脸嫌弃。
    “喜欢就上，看上就抢。”张明月说，“我那不是在给你想办法吗。”
    “......”陆杏沉默了一下，“喜欢就上。”
    “对，喜欢就上。”张明月说。
    两个人已经走出厕所，在台阶上说话。
    旁边一个看起来像是初中生的男孩子经过，长得不错，看起来特别邻家弟弟的乖巧。
    张明月尤其喜欢这一款，玩恋爱攻略游戏首推就是这种类型。她眼睛一亮，拉着陆杏就假装跟着走。
    “呜呜真好看，真帅，年轻真好。”张明月紧紧摇了摇陆杏的胳膊，“你去给我要微信。”
    “自己去！”两个人都是有贼心没贼胆的人，只敢过下眼瘾嘴瘾。
    “弟弟可真好。”张明月说，“我好喜欢弟弟。”
    陆杏没搭话，脸上表情纠结，欲言又止。
    “你怎么不说话，你为什么不附和我。”张明月佯装生气，“ 你是不是看不起我们弟弟党。”
    “不，不是。”陆杏说，“我只是好奇现实中，假如啊，我说假如......”
    陆杏在心里组织了一下语言。
    “假如你现实中遇到一个很心动的男生，他比你小，对，就是你喜欢的弟弟。”
    “然后你会去追他吗？你确定是喜欢吗？毕竟他长得很帅，很符合你颜值的要求，你觉得这到底是像喜欢纸片人一样呢，还是说，就是说那种喜欢呢？”
    “不是，你不说话看着我干嘛？”陆杏说，“我就随口说说，你这眼神什么意思。”
    张明月舔了舔唇，啧了一声，拍拍她肩膀：“你是不是知道你身边的朋友我基本都认识，所以没有用‘我有一个朋友’来开头？”
    “你这哪里是问我啊，简直满脸写着：看我。”
    “你不觉得你这个形容很像是独白吗？”张明月总算是发现哪里不对了，“陆杏，你真的是在问我吗？”
    “当然啊。”陆杏脖子一横，下巴抬起，倔强说：“只有你才喜欢弟弟好不好？”
    “我看你——”张明月目光落在她身后。
    陆杏跟着转过身去，是陈起。
    他手上提着一袋东西，刚从服务区超市走出来。
    “好像也挺喜欢的样子呢。”
    张明月要是再不懂自己姐妹，那这些年感情真的是错付了。
    她刚刚那番话，跟自曝身份证没多大区别。
    第三十章 香橙味的□□糖
    陈起站在台阶上, 有风吹动他衣衫。
    他站在那里身型挺拔，头顶的发有些乱，他随意伸手抓了抓，脸上还带着惺忪睡意, 表情困顿。
    张明月伸手指向他, 对陆杏肯定说：“我看你不就挺喜欢弟弟的吗？”
    “别瞎扯。”陆杏下意识反驳，“我对朋友都很好, 我当然喜欢我的朋友们。”
    “你这‘喜欢’是不是也要分个不同呀。”张明月说, “别装了姐妹, 真的，我之前就觉得你不对劲。”
    陆杏没说话，咬着嘴唇。
    喜欢这个话题, 张明月跟陆杏几乎天天聊。
    喜欢这个角色, 喜欢那个人物，喜欢一件好看的东西。
    只是从来没有谈过，关于喜欢一个男生这个话题。
    嘴嗨过很多次，却从来都只是开玩笑。正因为知道是玩笑, 所以才会坦然, 将那些话随心所欲说出来。
    所以陆杏一旦开始吞吞吐吐, 那绝对是有情况。
    她自己都没发现, 明明最开始还会在聊天中特别自然谈起陈起, 后来越来越少，张明月提起来她都是说了句后就跳过，像是不愿意再谈。
    周远民倒是跟往常一样, 甚至开玩笑都不会有什么遮掩，特别自然。
    只是张明月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了，她突然想到陆杏刚刚在镜子前说的话。
    女孩子一旦喜欢上谁, 再多自信的人都会变得敏感而自卑。原本从来不在乎别人对自己外貌吐槽的陆杏，也会开始自我否定焦虑。
    这大概就是喜欢带来的后果吧。
    上车后，陆杏带着口罩低着头，浑身笼罩着一股丧气。
    陈起想要找她说话，陆杏直接头一偏，脑袋往张明月肩膀上一靠，自顾自说：“好困啊，困死了。我睡觉到了喊我。”
    张明月手尴尬放在空中，很想推了推她，别做得这么明显。
    “哈哈哈。”张明月笑着说，“坐大巴就是想睡觉呢。”
    陈起目光在陆杏侧脸停留几秒，最后才看向张明月，点点头说：“嗯，你也睡吧。”
    依依向物华 定定住天涯
    天色渐渐暗下去，等到最后一缕阳光消失，车内只剩偶有的光亮，都是有人在玩手机。
    陆杏被好友说破心思，只想逃避现实，原本偏头装睡，没想到脑海中明明还在翻滚着思绪，结果还是睡过去了。
    醒来的时候陆杏还没适应黑暗，伸手去自己包里掏手机，打开一看，刚好八点过，还有一个小时左右就到达目的地。
    “醒了？”陆杏还在打哈欠，旁边突然出声的陈起让她吓一跳。
    “呀。”她小声惊呼，发现是他后松了口气，然后又突然想到了张明月那句话——你就是喜欢他。
    陆杏一下子又开始别扭起来，嗯了一声，打算把脚换个姿势，继续睡觉。
    “等下。”陈起叫住她。
    陆杏怀里还抱着厚厚的双肩包，头还没来得及找一个舒服的姿势，只能维持扭着脖子看向陈起。
    昏暗中，她眼睛格外亮。
    陈起犹豫了一下，还是开了口。“学姐，我做了什么让你不开心吗？”
    长这么大，这还是陈起第一次对一个女生说这句话。
    虽然周远民有些不靠谱，可是陈起在这几个小时内，确实是没有想到任何的缘由。
    “如果我无意间有哪里让你觉得不舒服，我向你道歉。”
    “没有。”听到陈起道歉，陆杏吓得坐直身体，“没有的事，我没有生你的气，你没有做什么事！”
    “那你为什么这几天一直避开我，感觉......”陈起停顿了下，“不想理我。”最后四个字，他明明用很正常的语气说出来，陆杏却觉得像是听出了几分委屈。
    她想解释，可是又不知道说什么。
    难道直接说我察觉到自己对你起了一点儿心思！
    陆杏不敢，也不可能。
    只是她没想到自己自以为是隐藏很好，怎么大家都看出来了。
    幸好，他没察觉到自己其他的心思。
    “我，我不是针对你。”陆杏开始瞎编，“我这几天心情不好，然后就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我，我就散发着丧气，我不想影响大家心情。”
    “等过这几天，过这几天我好了就正常了。”陆杏挠了挠耳朵，“我才应该说对不起。”
    陈起没说话，只是用眼睛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