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旌羽比她们母女二人先从楼上下来，坐在餐桌上。
    面前摆放着的，一半是佣人做的早餐，一半是祁慕颜做的。
    佣人是按照他平时的喜好，做了西式早餐，熏火腿烤面包，炒嫩鸡蛋和黑咖啡。
    摆盘精致，看着赏心悦目。
    祁慕颜做的早餐，看着没那么精致，但似乎热气腾腾。
    现磨豆浆的味道甚至掩盖了黑咖啡的醇香，将火腿肠一分为二摆出爱心的形状做出来的煎蛋，上面洒了些黑胡椒，应该味道不错。
    她还给星阑做了一碗阳春面，葱花和油珠一起漂浮在汤面上，发出阵阵的香味。
    韩旌羽似乎觉得祁慕颜做的早餐更让人有食欲一些，就因为冒着热气？
    不过他要不是先前亲眼看到祁慕颜在厨房里面忙活，他是想象不出曾经的千金小姐现在还能戴上围裙做饭。
    彼时，祁慕颜牵着星阑从楼上下来，老远的，星阑就闻到阳春面的香气。
    “哇，妈妈你给我做了面条吗？好香啊！”
    “那你早上多吃些。”
    “嗯！”
    还没到餐厅，韩旌羽就听到星阑爽朗的声音，这是先前祁慕颜不在的时候，所听不到的、
    祁慕颜不在的时候，他和星阑怎么吃早饭呢？
    两人相顾无言地吃早饭，有时候他问一句，她答一句，绝对不会再多说第二句。
    韩旌羽觉得他认识的星阑和祁慕颜面前的星阑，是两个人。
    说实话，心里还是有点不平衡。
    很快，祁慕颜带着星阑到了餐厅，小姑娘自觉上了椅子，看到熟悉的早餐，脸上写满了两个字——满足。
    她拿起筷子要吃之前，停了一下，倒是跟韩旌羽索道：“爸爸，早上好。”
    和他说话的时候，为什么语气这么平静，表情这么平静？
    刚刚她和祁慕颜在一起的时候，明明是特别开怀的啊？
    韩旌羽没有将心中的疑问说出来，就算说出来，估摸着也不过是自取其辱。
    “早上好。”韩旌羽淡淡地回了一句。
    公式化的问好之后，星阑就迫不及待地开始吃早饭，吃到熟悉的味道，星阑一本满足。
    倒是韩旌羽，看着星阑大快朵颐，甚至有点怀疑星阑这是在作秀。
    真的有那么好吃？
    他顿时觉得自己面前的早餐索然无味，好像面条会更好吃一些。
    作为北方人，他其实也挺喜欢吃面食的，不过总觉得家里佣人做的不是那个味，就没有要求他们做面食。
    这看着星阑格外捧场，韩旌羽倒也是像试试祁慕颜的手艺到底有多好。
    他的目光很自然地落在祁慕颜面前的汤碗上。
    祁慕颜心领神会，说道：“你要不要试一下？我没吃过的。”
    见韩旌羽不说话，祁慕颜直接将面前的汤碗端到韩旌羽面前，“星阑挺喜欢我做的面的，不知道你们父女两口味会不会一样。”
    既然祁慕颜都把面端到他面前来了，那就勉强吃两口算是给她面子吧。
    他拿起筷子，夹了一筷子，沾着汤汁送入嘴里。
    竟然……比想象中的好吃。
    韩旌羽很挑，觉得食物稍微有一点味道不对，就不会再吃第二口。当初在部队的时候，没少折腾。
    但是，祁慕颜做的面条，还行。
    “怎么样？”祁慕颜像是一个等待考试结果的焦虑的考生，等待着韩旌羽的评判。
    男人一本正经地又夹了一筷子，说道：“不难吃。”
    “明明就很好吃！”星阑作为祁慕颜的拥趸，直接维护妈妈做的面条。
    行吧，听蒋川说，要顺着小女生的心思，不然她会觉得你特别讨厌。
    韩旌羽改口：“嗯，很好吃。”
    话是真心话，不过在祁慕颜看来，他不过是为了迎合星阑。
    其实她也不指望韩旌羽能觉得她做的面条能有多好吃，以前刚结婚的时候，她每晚都会给他做夜宵等他回来。
    但却几乎没有等到他回来过，那些当初她满含爱意做的夜宵最后都喂了垃圾桶，她的感情当然也就喂了垃圾桶。
    所以现在，她并不在乎他觉不觉得这碗面好吃与否。
    祁慕颜给自己做的面条被韩旌羽吃了，她就只能吃佣人做的早饭。
    看到他面前是黑咖啡，她顺口提了一句：“早上少喝点咖啡，伤胃。豆浆喝吗？”
    见韩旌羽没有拒绝，祁慕颜便起身去给他倒豆浆。
    她表现得很不一样，所以韩旌羽看着她从椅子上站起来去倒豆浆的时候，他一直看着她，试图从她的行为中看出一点异常来。
    但似乎……也没有什么异常。
    韩旌羽觉得自己可能想多了。
    祁慕颜很快将豆浆给韩旌羽端来，“没放多少糖，我记得你不怎么喜欢吃甜的。”
    她将他的口味记得还是很清楚的，韩旌羽说了一声谢谢。
    也许，她真的只是觉得能在这里和星阑吃顿早饭，对她来说就已经是一件很满足的事情。
    韩旌羽不太愿意去深究这个问题。
    倒是旁边的佣人，本来是伺候着少爷和小小姐吃早饭的，但是发现祁慕颜来了之后，这里根本不需要她。
    而且，她好像是第一次看少爷早饭能吃那么多，而平时他必须要喝的用来提神的黑咖啡，在祁慕颜说咖啡伤胃之后，就一口都没有喝过。
    所以，佣人悄无声息地退出了餐厅，将这里的空间留给他们三个人。
    此时的餐厅，看起来格外温馨，就像很普通的家庭里，早晨一家三口坐在一起吃早饭的画面。
    任何多余的人的加入，都是对气氛的破坏。
    早餐接近尾声，祁慕颜对星阑说：“待会儿我送你去上学，好吗？”
    星阑本想点头的，但是觉得渣男爸爸也许不让，所以就先抬头看了眼韩旌羽。
    韩旌羽倒没有不让祁慕颜送星阑去上学，是……
    刚要开口，韩旌羽放在桌上的手机响了起来。
    祁慕颜不经意瞥见来电显示，是他的助理陈让。
    因为是陈让打过来的，韩旌羽就没有回避星阑和祁慕颜，只是对星阑说：“我先接个电话。”
    他接了电话。
    餐厅里面本就安静，所以他接通之后，电话那头陈让说话的声音，祁慕颜也听到了。
    “韩总，韩小姐发烧了，烧到三十八度五，但韩小姐不愿意去医院，说睡一觉就好了。我见韩小姐的情况，有点严重。”
    哦……是韩楚楚的事情啊……
    祁慕颜在听到陈让说韩楚楚的事情之后，就装作什么都没听到的样子，将杯子里面的豆浆喝完。
    而韩旌羽在听到陈让说这件事之后，下意识就转头看向祁慕颜，后者表现如常，不知道她有没有听到电话那头陈让的声音。
    他从椅子上起来，捂着通话口，“我出去接个电话。”
    他是在对星阑说，也是在对祁慕颜说。
    祁慕颜脸上镇定自若的表情让韩旌羽有那么几秒钟的愣神，想到五年前他们刚结婚那阵，只要是有关韩楚楚的事情，分分钟能让她炸毛。
    甚至那时候祁慕颜还要求他彻底和韩楚楚划清界限，拉黑她的所有联系方式。
    那时候他觉得她无理取闹。
    现在看到她无动于衷的样子，竟然开始怀念当初她疯狂的占有欲？
    他觉得自己可能有病。
    韩旌羽到客厅阳台去接了电话。
    餐厅和客厅的距离足够远，祁慕颜不会再听到他说什么了。
    “安排医生过去。”韩旌羽吩咐陈让，“她有些排斥医院，要是情况严重的话，就立刻送医院。”
    “韩总……韩小姐昏睡的时候，一直喊您的名字。她也不让我告诉您她感冒的事情，但我就担心出什么事情……”这事儿，陈让还真不敢担责任。
    韩楚楚这尊佛，可是他老板的母亲罩着的人！
    韩旌羽单手撑在阳台扶手上，思忖片刻，“那行，我待会儿过去。”
    挂了电话，韩旌羽没有立刻返回餐厅。
    他想了想，还是拨通了母亲黎月的电话。
    没想到电话刚刚接通，母亲略带着哭腔的声音就传了过来：“旌羽，我和你爸……可能要离婚了。”
    “怎么回事？”他知道父母的感情从某个时刻开始，就出现了裂痕。
    但是那么长时间以来，父亲其实都在试图维系他们的夫妻关系，家庭关系。
    不过后来母亲选择出国陪伴韩楚楚治疗，那时父亲才是真的生气了，甩下一句“你爱怎么样怎么样”便再也没有插手过那件事。
    后来，母亲还是去了国外。
    父母两人便开始了长达五年的分居生活。
    “还能因为什么？我刚刚才知道，你爸私下和祁慕颜的母亲见过。他们……他们……”
    “妈，爸和祁慕颜母亲什么都没有！”
    “你为什么也要帮着那个女人说话？旌羽，我才是你妈妈，你就不能站在我这边和祁慕颜他们划清界限？难道你真的要看到我和你爸爸离婚，你才高兴？”
    韩旌羽揉着太阳穴，本来想跟黎月说等韩楚楚病好了之后将她送回四九城这事儿，只能作罢。
    “好，我知道了。”韩旌羽跟母亲打完电话，心情十分糟糕。
    打算抽烟缓解一下情绪的时候，就见祁慕颜已经提着星阑的书包到客厅来了。
    隔着不远的距离，祁慕颜非常善解人意地说道：“你要是忙的话，我送星阑去上学就行了。”
    她怕是巴不得他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