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凉感觉到她的手臂上蓦地一沉。
    梁——城？
    “姐姐，你在干什么？老师说过的，拿刀子要小心——”一个稚嫩的声音，一只小手搭在了她的手臂上。
    微凉瞪大了眼睛。
    这——
    是那个小女孩，她吃惊地将目光从那虚空中转向了那边的案发现场。
    那里，她看到了惨死的小女孩，那个借给她一把雨伞，带着天真的笑的那女孩。
    “微凉！”梁城抢上一步，抓住了微凉的手。
    “你怎么回事，不要这么傻，你说过的，不会轻易放弃自己的生命。”梁城一把抓住微凉的手，同时心痛地将微凉拥入怀中。林微凉蓦地瞪大了眼睛。
    “梁——梁城，我，没事。”微凉镇定了一下神经，相比刚刚看到的鬼魂，林微凉已慢慢习惯。倒是梁城突然的举动，让微凉心蓦地一跳。不露痕迹地挣脱了梁城的怀抱。
    可是——真的没事吗？
    嘘嘘带喘着，她跟梁城并肩站立，发现，他们已经被一群群恶鬼紧紧包围住了。
    那个小女孩也好，梁城的话也好，让林微凉的心神一动。
    “微微，不要听，不要看，你的世界只有你一个人……”
    那一瞬间，一个声音也回响在她耳畔。那时候，汽车就要爆炸，是妈妈的话，支撑着她，一路往前，也曾感觉到那毛骨悚然的黑夜中，一只手蓦地抓住她的脚。
    她在哭，那是小时候的微凉在哭。可她现在已经长大，“妈妈我长大了，我不哭了——”微凉多少次对着镜子这样说道，看着自己越来越像母亲的面庞。
    是啊，她怎么可以放弃呢，她不会放弃。微凉不得不承认，在刚刚的一瞬间，她是想过用自己的命换梁城的命。只不过是用话语安慰梁城，说自己还有生还的可能。可是，既是骗不了自己，那又怎能偏得了梁城呢？
    不过，不这样，他们又能有什么出路。
    “姐姐——”林微凉感觉到旁边软软的小手拉了拉她的衣角，若是她猜得不错，那小女孩不过是个新鬼，她在这群被微凉吸引来的恶鬼中间，竟也像人一样感到害怕。
    “我想回家……”孩子的话最是天真不过。
    她的话震动了微凉的心，家，微凉想到。
    那群恶鬼，已经将手伸向了微凉与梁城，微凉与梁城肩并着肩，梁城一手揽住微凉在身后。深邃的眸子盯着那一双双绿色的慎人的眼眶。微凉则一手护住了那被吓得往后缩的小女孩的鬼魂。
    也许，能和喜欢的人死在一起，也是不错的选择。
    一声清脆的铃响。
    空灵，却又直入人心。
    微凉感觉到有一股力量，像是水波一样推开了她心中雾霭。
    如水的波纹，层层叠叠，向那恶鬼漫去，瞬间又如突然变幻成的利刃，刀刀锋利将那丑陋而扭曲的干枯驱赶绞杀。
    什么叫化为齑粉——
    林微凉第一次近距离感觉到这种震撼。
    之前她两次看到奈谦漠对敌，从未看到过奈谦漠如此的绝杀，骨铃，就如奈谦漠所言，既是画骨师安身立命的保护，也是画骨师的武器。
    而且这种武器并不逊于刀剑枪支，虽然明知是虚幻，但是那仿佛将灵魂绞杀，刚刚那还七扭八歪的骨架在空中破裂，然后噗地一声化做粉末散落开。
    微凉第一次听到骨头被压得爆裂的声音。
    刀光剑影，那扫平了最外围的鬼怪，一层层向里。这样凌厉的气势，吓得那些恶鬼也不由得纷纷逃窜。
    那被微凉护住的小女孩鬼魂像是受到了骨铃的震动，不由得身子一抖。
    新鬼的灵魂非常脆弱，很容易就被打散。
    “姐姐——”一声哭声简直要摧化了人心，“救我——”
    她的话让林微凉不由得蓦地回头，“不要！”
    她一声高呼，制止了奈谦漠最后那封喉的一阵白光。
    阴魂所集结起的寒霜来得快去得也快，雨水，又扑啦啦地下来，兜头而下。可即便是这样，这冻雨似乎也要比那阴魂带来的阴气让人舒服些。
    警笛声划过这片低矮的棚户区上空。
    他们又回到了——暂且称为相对真实的“世界”。
    一街相隔的地方，警察拉起了不常见的黄色警戒线，而对刚刚这边发生的“战斗”一无所知。
    梁城想要扶住微凉的肩膀，稍示安慰，却突然那深褐色的眸子一缩，梁城的目光从微凉被雨打湿的肩头越过。
    只见不远处的街道，一个人，一把伞，从远及近。雨水漫过了来人的鞋面，仿佛他不过是漂浮着前行。
    略微瘦削的身材，一身呢子大衣衬托得他愈加清瘦，却又有种傲骨迎风的感觉。黑色的油布伞缓缓上扬，露出那伞下俊美的容颜。
    “奈谦漠？！”微微发抖的微凉转头，就看到那熟悉的身影。
    那一瞬间，她的眼眶有些潮湿，梁城的眸光一动，也目光深沉的看向那来人。
    林微凉的眸中惊喜之神一闪而过，没有逃过梁城的眼睛。
    微凉攥了攥拳，手指因为刚刚的紧张也好，寒冷也好都有些僵直了。她不由自主地迎上前几步，与之相衬的是背后梁城愈加深邃而忧郁的眼神。
    “你——”微凉走了两步，突然听到背后的梁城剧烈的咳嗽声。
    梁城抑制不住地咳嗽，不由自主地弯下腰。
    糟糕！一定是刚刚打斗时又扯动了梁城身上的伤。
    林微凉回头自责，“你的伤——肯定是因为我——”为了抢下她手中的刀，梁城一定是又牵动了伤口。微凉微微咬着嘴唇，转身扶住了梁城。
    刚刚的奈谦漠在烟雨中出现，恍若谪仙，着实让人惊艳了一下。但是——她林微凉，压制住想要冲到奈谦漠近前的冲动，她可不是那种见色就忘了友的人。
    也不知是因为没有了鬼怪的威胁，还是因为奈谦漠就是奈谦漠，让林微凉心中竟然感觉到一丝心安。
    也许，能让她舒展眉头，开心笑的人只有那人——
    “没事。”梁城抬起头，看到林微凉若有所思的表情，短促的咳嗽声伴着他低沉的话语，也不知是不是怄气一般，他撇开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