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澄一脸无辜：“按照厨师说的啊，他说要放什么我就放什么，说要放多少我就放多少，我带了专门的工具，一克一克量的，绝对没有超过厨师所说的量。”
    “我不信……”我已经绝望到了极点，要是真的按照厨师所说的量来的，那这个厨师肯定是假的！
    “是我记忆当中的味道没错呀。”程澄又夹了一块肉，把它吃了下去，表情一点都没变，脸上还带着一点回味的感觉。
    这一瞬间我是以为我的舌头坏了，要不然为什么我品尝出来的味道，跟他品尝出来的味道，是不一样的呢？
    人就是这样，有时候哪怕是自己亲自感受到的东西，也会怀疑，尤其是站在我对立面的人有两个。
    一个据说是专业的厨师，一个是亲手做出这道菜的人，他们都说这个菜的味道是很对的。
    那就一定是我出问题了吧？
    我赶紧伸手去倒水，程澄先我一步帮我倒好了水，然后道：“慢一点喝。”
    等我把水喝完了以后，程澄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脸色稍微有些难看，过了很久很久，才对我道：“应该是我错了……”
    “怎么了？”我灌了整整一大杯的水，才把嘴里的味道给冲淡了，程澄低声道：“我大概没有跟你说过，我的味觉是有问题的，在我年纪很小的时候，就因为品尝一些药材，导致我的味觉出现了变异，在你们嘴里是苦的东西，我尝起来是甜的，在你们嘴里是很咸的，我尝起来很正常，而且少量的调味料，我是完全品尝不到的，我需要很多很多的量，才能够感受到味道，我忘了你的味觉和我不一样。”
    他坐在那里，看起来有一点点颓废，整张桌子上摆了十几道菜，有些看起来色香味俱全的样子，应该是厨师做的，有一些看起来黑漆漆的，或者说乱七八糟，应该是他做的。
    可不管是厨师做的，还是他做的，都是按照他的味觉来的。
    所以这些饭菜在我嘴里的味道，都是奇怪的。
    过了很久，我才问他：“为什么会这样？”
    没有人愿意自己的味觉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吧？所有的美味在他的嘴里，都是苦涩的，酸的，没有味道的。
    而他所喜欢的味道，是众人摒弃的。
    于是他成了一个另类的，很怪的人，起码在其他人眼里是这个样子的。
    “我出生在一个道术师家庭，我的母亲是一个道术师，那是因为天赋的缘故，她的实力并不是很高，后来嫁给了我的父亲，我的父亲是一个热衷于把科学和道术结合在一起的人，不停地做实验，不停地做实验，我记忆里的父亲，永远都是在实验室里，终于有一天，我不用再看着他的背影了，因为我成了他的试验品。”程澄对着我微微一笑：“我当时特别开心，因为我的父亲终于用正眼看我了，父亲做了很多实验，其中有一个实验，是跟我的免疫系统有关的，当时我吃了各种各样的药，有西药，也有中药材，后来不知道因为什么，我的味觉就变得不正常了，不过这么多年都已经过去了，我已经习惯了我的味觉，所以忘记了你和我不一样，不起啊安安，我去重新给你做一份，我会和厨师说好，按照正常人的味觉来，你可能要稍微饿一会儿肚子了。”
    我本来是想拒绝的，因为已经这个点儿了，我想让他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但是我满脑子都在他讲的故事上面，完全已经忘记了其他的事情。
    怎么会有父亲拿自己的孩子来做实验呢？听他的话，这种实验根本不是什么很好的实验吧？如果是好的试验的话，怎么会让人失去正常的味觉呢！
    就算是好的实验也不应该用自己的孩子来做。
    我终于明白为什么程澄变成如今这个样子，可怕的，阴晴不定的，甚至有些变态。
    家庭对一个人的影响实在是太重要了，而他刚刚好出生在一个怪异的家庭当中，于是他从刚刚出生的时候起，就朝着一个错误的方向生长。
    所以不管长得多高，他的人生都是扭曲的。
    人的一生其实和盆景是有异曲同工之妙的，人在出生以后，会接受教育，还有环境也会对他们造成改变，再加上本身的意志，最后在这三样东西相加之下，塑造出一个完整的人。
    而盆景呢？发了芽以后，立刻有人框架好了它的生长范围，该往哪个方向长，如果超出了不该生长的范围，就会被人为的扭转。
    可盆景不是被完全限制的，它在有限的框架当中生长出了自己想要的模样。
    程澄就是这个样子，或许的确人之初性本善，然后家庭，父母，从小到大都在不断地改变他的认知。
    程澄或许做错了很多事情，但是他并不认为自己是错的，因为他从小接受的教育就是这个样子。
    我甚至可以猜想到他是怎样被扭曲到现在这个样子，杀人了，父亲告诉他没有关系，那些不是人，是试验品。
    所以在程澄眼里，大部分的人，都不算人吧？
    所以他看有些人的目光，就像在看一种无生命的物体，如果他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道术师，那么造成的危害或许会小一点，但是显然他很有天赋。
    在现在这个年纪，他的实力就已经比白家长老还高了。
    所以他的危害……我只要想想，都会觉得有些害怕。
    程澄走了，他去重新做菜去了，只剩下我一个人，面对着一桌子奇奇怪怪的饭菜，陷入了沉思。
    我想知道我接下来该怎么做，我必将为自己以后的道路规划一下，我不知道程澄到底为什么表现得对我很亲密的样子，但是我知道，不会轻易放我走。
    就像我不愿意留在他身边一样。
    可是如果我强行离开的话，肯定会触怒他吧？
    我几乎可以想象出如果我强行离开，程澄做出什么样的事，他一定会对我说：小姐姐，你就这么不愿意待在我的身边吗？那我可不可以打断你的双腿？这样，你就再也跑不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