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暇出现在卡拉法尔面前的时候，他正坐在客厅内的沙发上看新闻，脸上的表情略微有些僵硬，这种僵硬，是比起以前的他，多了一分不怎么舒服的冷硬。
    大概是因为她还没有习惯过来？
    他的反应有些迟钝。
    家政机器人的声音并没有让他反应过来。
    直到无暇挡在了他面前。
    他不会是生气了吧？
    无暇想了想，解释了一句：“路上有点堵车……”
    好吧，很拙劣的解释，也许她根本没有想过要解释什么。
    卡拉法尔微微怔了怔，瞬间经历了情绪上的大起大落——第一，她回来晚了，第二，她的打扮看起来像个小女生，第三，很显然，她是因为准备这一身行头，才晚了小半天。
    他好像有很多话要说，一时之间也不知道从哪里说起，先说哪一个好？
    “你搭的是碰碰车吗？”
    “……可能。”
    “饿不饿？”
    “饿。”
    “可惜，没有吃的。”
    “为什么？”
    “我做了一些寿司，不过因为你一直没消息，也没有回来，所以就自己吃掉了。”
    “……那你问我饿不饿？”
    无暇觉得不开心。
    是他教育她，说她的态度有问题，她特地端正了态度，可现在看来，明明是他在刻意为难她一样。
    卡拉法尔站了起来：“所以我的意思是，我请你出去吃，现在区时晚上八点，外面还挺热闹的，你这段时间在监狱里，肯定没有吃好……”
    无暇有点想锤他：“别用监狱这个词好不好？”
    他莫名觉得有些好笑：“好的。”
    卡拉法尔伸手就去拉她，与她一起往外走。
    她这才刚回来，又要出去。
    无暇翻了翻白眼：“这下出去，肯定是要被认出来了。”
    他有些不明白：“什么叫被人认出来？”
    她说：“你的特征太明显了，所有人都知道，你是我的狐朋狗友，和你走在一起，他们就知道我是谁了，指不定要怎么被背后说。”
    “你什么时候怕被人说了？”
    “哪里是怕，只是不怎么想连累你罢了。”
    “没事的……”
    “你和我不一样，我是他们眼中的嚣张败类，但是你其实可以成为超级英雄，你本该，成为人类的超级英雄才对。”
    “超级英雄多累。”
    “超级英雄可以拯救世界。”
    “……并不能，人类文明不能以这种方式拯救。”
    “也对，人类不能有超级英雄……”
    古往今来，超级英雄的故事很多很多，可如今的真相是，超级英雄拯救不了世界，卡拉法尔是原初之光，他可以为了守护这份文明而战，但是绝对不能，成为人类的英雄。
    从一开始，元老会也有想过，让值得信任的外星人成为人类的超级英雄，可他很清楚，他不能顺着那条路走。
    一旦被绑上超级英雄的符号，就下不来了，人类依赖英雄，时时刻刻都希望着被拯救，希望英雄去打击犯罪，不知不觉间，便忽视了自己，甚至都不去考虑，自身是否值得被拯救。
    文明不能以这种方式推动。
    更何况，人类的文明是文明，虫族的文明，又何尝不是文明呢？
    无暇在总部一楼，遇见了刚回来的路仁。
    他看到无暇，被吓到了：“无……无暇……”
    无暇象征性地跟他打了一声招呼：“好久不见。”
    路仁看着她，又看了看她身边的卡拉法尔，这才发觉两个人好像都有些奇奇怪怪，他们还拉着手……
    “嗯，好像是有半个月没见了，你去哪里了啊？”
    “蹲监狱了。”
    “……不是？我听说了，大型脉冲弹事件？不是和你有关的吗？”
    “嗯，算是吧。”
    “那个，你们这是……”
    “去约会。”
    她的回答还真诚实。
    卡拉法尔又觉得有些好笑，可是笑不出来。
    她是真的，有种奇奇怪怪的气息——她口中的“去约会”和“出任务”语气一模一样。
    反正都一样，毫无语气。
    与平常的吃饭喝水差不多。
    路仁寒暄了两句之后，祝他们玩的愉快，然后匆匆忙忙离开了，从见面开始到告别，他整个人的表情，都是见了鬼的模样。
    无暇果然是经历了大风大浪的人。
    坦然得过分。
    主城区是个没有夜晚的地方。
    无暇在1区待了有些年头了，但是她从来都没有在这个地方见过星星与月亮，庞大的量子屏障，笼罩在整个主城区上空，这是一个庞大的系统，系统内，设备已经基本成熟完善。
    也许，以后都无法在这里看到星星与月亮了。
    无暇心血来潮，想要吃火锅。
    于是他们就近找了一家火锅店。
    店里很多人，非常热闹，虽然常年不太平，可该活着的人类还是活着，并且活得还行，这里又是整个亚太区的中心，自然人满为患。
    他们坐在角落靠窗的桌边。
    不远处的一个桌，坐了五六个人，一边吃肉一边喝酒。
    无暇默默摆弄着自己面前的火锅设备：“话说，我真的很好奇，你有没有特别喜欢吃的东西？对你来说，美食都是美食，你本身，没有喜好的吗？”
    卡拉法尔想了想，很认真地回答了这个问题：“是的，我对于食物没有特别喜好，世界上的食物料理有一大半对我来说都是美食。”
    她抬头看着他，忍不住皱了皱眉头：“这不科学，这样的话，感觉挺机械的，只有机器人才会这样，人类都有各自的喜好，每个人喜欢吃的东西都不一样，就好像我喜欢吃泡面，麻里酱喜欢吃甜点，没有哪个人类，对世界上所有的食物一视同仁。在你眼里，吃的就是有味道的能量，你都没有特别的喜好……”
    卡拉法尔又思索了一会儿：“我也是有特别喜好的，比如说，我喜欢你。”
    无暇白了他一眼：“这是两回事，我又不是吃的。”
    他说：“不，你也可以吃。”
    正好，送了一盘生牛肉过来。
    无暇看着他，白了他一眼后，将牛肉递了过去：“你吃大活人吗？”
    按照他这种没有喜好的吃法，是不是什么东西都能生吃了？
    卡拉法尔低头看着面前的那盘肉，还是给自己解释了一下：“你的理解有问题，我想，你应该将我说的话，理解成我是个不挑食的人，而不是理解成没有饮食喜好的机器人，你见过，哪个不挑食的人，在正常情况下会吃大活人呢？”
    那是怪兽，不是人。
    无暇撇了撇嘴。
    他又说：“不过，吃你可以接受，当然，是在只有我们两个人的时候，用特殊的方法吃……”
    无暇怔了怔，几秒之后才反应过来，脸色变得怪怪的：“你到底从哪里学来的这种论调？”
    卡拉法尔笑了笑，一不做二不休：“冴岛君说的，吃的含义非常多样化，有很多种解释……”
    无暇拿起叉子，刺穿了面前的半块肉：“他说的没错，吃的确有很多种解释，改天，我找个机会请他吃刀子。”
    卡拉法尔觉得自己越来越会说话了，撒谎的时候脸不红心不同，反正她老觉得冴岛玖生会教他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以后有什么不好的事，他全部推到他身上就好了。
    在无暇眼里，冴岛玖生是个老练狡猾的人类男性，而卡拉法尔是纯良无害的特殊生物？
    大概。
    无暇其实挺高兴的，在这件事之后，还能和他一起吃饭喝酒，简直是老天保佑。
    她喜滋滋地将煮好的肉蘸了酱递给他：“就像做梦一样，你还能坐在我对面跟我说话，我很开心，没有什么比你还完好无损地存在于这个世界上更重要了，也许，我真的应该好好感谢一下路希维德……”
    卡拉法尔也很高兴，但他并不想感谢路希维德。
    他提醒无暇：“他是虫族。”
    无暇说：“他是宇宙中高等智慧文明生物。”
    卡拉法尔吃了一口肉，然后说：“虫族的事情没有这么简单，以后还有很多变数，你还是不要跟他打太多交道为妙，他要是个坏人还好，顶多就是将来打起来，他要是个好人，可就麻烦了，毕竟，你总是很重感情……”
    简而言之，他更希望路希维德是个坏人。
    无暇说：“他要是个坏人，你就不怕他在你身上动手脚啊？”
    他说：“可我不是机器人，在你眼里，我就算和人类差距很大，也不是机器人，还有，你要明白一点，就好像我对地球科技的了解一样，我对他们也了如指掌。”
    卡拉法尔的所了解的，必然在路希维德之上。
    所以，路希维德不可能做这么愚蠢的事。
    他要是动了手脚，卡拉法尔醒来就会知道。
    除非他真要同归于尽。
    虫族可能，有一些特殊的打算。
    他们的投降，不会这么简单。
    无暇明白过来：“说的也是，很有道理……”
    卡拉法尔想了想，还是跟她说了叶尘秀的事情：“如同路希维德猜测的一样，叶贞月创造破解了一个特殊的方程式，这个方程式，可以融合第二基因，只要掌握了她的研究成果，就能让世界上所有人，都拥有契约者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