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说了一遍：“我知道了。”
    林燃靠在了椅子上：“具体的任务文件，我会让人发给你，暂时就是这些事情了，如果有什么情况的话，记得及时通知我。”
    认真严肃地交代完毕之后，林燃切断了联系。
    无暇沉思了一会儿之后，才想起招呼家政机器人来收拾处理碎掉的杯子。
    卡拉法尔还躺在沙发上睡觉，安静得连心跳声都听不到，他现在的状态变得很奇怪，无暇也不知道该怎么来形容，真要用什么来解释的话，大概是，他更像个人了。
    需要睡眠，需要休息的人类。
    无暇蹲在沙发边上，伸手碰了碰他的脸，他似乎没有半点察觉。
    她想了想，用手撑开他的眼皮看了看，仔细一瞧，发现他的瞳孔里，有微弱的光在跳动，像是特殊的方程与代码一样，一串一串的，不断地闪动着。
    “卡拉法尔？”她尝试叫他起来。
    然而，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无暇收回手，面无表情地坐在了地板上。
    她埋着脑袋，小心翼翼地抱着膝盖，一旦周围彻底安静了下来，总是会想起一些以前的事情，从她有记忆开始，就在流浪。
    破败的世界……
    生活艰难……
    世界上很多地方，都在持续着小规模战争……
    走到哪里都不安全，越来越多的地方，成为核辐射地区。
    然后，那一束科技之光，被人类称为救赎之光的东西降临，彻底爆发了世界大战，到处都在杀人，乱七八糟的势力一大堆。
    无暇猛然想起，她的记忆，好像是从那一束光降临的时候开始的，战争持续了很久，她也被人欺负了很久，吃不上饭，骨瘦如柴，走到哪里都会被打。
    直到她遇见那时。
    她其实，有些记不清以前的东西了……
    每一次去仔细回想，都会有种奇怪的感觉，忍不住去怀疑，那些事情是不是真的。
    想着想着，不知不觉间就缩在地上睡着了。—
    卡拉法尔半夜的时候突然醒来了。
    房间里的灯并没有关，光线充足明亮，睁眼的一瞬间，有些刺眼。
    他从某一天开始，拥有了一种独特的休眠期，在不定时的休眠期内，他不知道自己这具身体怎么了，每次睡醒都有些恐慌，恐慌自己是不是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做了很多无法想象的事情之类的。
    卡拉法尔发现自己在无暇的房间里，似乎是松了一口气，转头一看，发现她缩成一团坐在地板上靠着沙发睡觉。
    “小胖妞？”
    叫了一声，没有反应。
    好像是真的睡着了。
    卡拉法尔起身将她抱了起来，往卧室那边走去，他的动作已经很轻了，但是无暇睡眠很浅，还是被吵醒了。
    许是因为在地上坐久了，醒来的第一反应竟是发冷，下意识往他怀里缩了缩。
    她睁开眼睛，略显恍惚地看着他：“你睡醒了？”
    家政机器人打开卧室的门，卡拉法尔抱着她，将她轻轻放在了床上：“或许应该形容为不定时休眠结束，你干嘛坐在地上睡着了？很凉的，时间长了要生病。”
    无暇掀开柔软的被子，直接裹住了自己，整个人缩在了床上：“没注意，不用担心我，我的身体很强壮。”
    卡拉法尔坐在床边，忽然问道：“你生过病吗？”
    契约者的身体的确很强壮，恢复能力也异于常人，但是这个世界上，不存在永远都不生病的人。
    无暇想了想，说：“有吧……以前我一个人住在外面的时候，身体就没有那么好，有时候胃会很痛苦……”
    她也是在那个时候，吃成了胖子，很虚弱，虽然能力还在，可也很少用了，导致用一次就要休息很久。
    回来之后，她也没有一直闲着，身体还是恢复了很多。
    无暇看着他，问：“对了，现在几点了？”
    卡拉法尔说：“三点多。”
    凌晨三点多。
    无暇看着天花板，有些恍惚。
    卡拉法尔说：“时间还早，你还能再睡很久，如果你饿了的话，我去给你弄点吃的？还有，我休眠的时候，是可以叫醒的，只要有足够的外界刺激……”
    只要外界刺激威胁到了他的话，他肯定会终止休眠，不过目前，他也不是很清楚休眠的原因，也许是个特殊的工程。
    无暇摇头：“我不饿，也不想睡觉了，我们可以一起躺下休息一会儿……”
    话说完，卡拉法尔就躺在了被子外面，挨着她：“好的。”
    无暇却觉得他这样躺着有些别扭，于是拉着被子，掀开让他躺进来，房间的温度并不高，空调常年保持着低温，他这样也不觉得冷，然而看着终归奇怪着。
    卡拉法尔索性直接靠了过来，与她躺在一起，不等她反应过来就伸手抱住了她。
    无暇茫然：“你干嘛？”
    他也跟着茫然：“……”
    无暇汗颜，他是觉得她默认了什么吗？
    突然靠的这么近，这么亲密地躺在床上，有些奇怪，无暇暗自翻着白眼，索性也懒得管了，翻了个身背对着他。
    卡拉法尔圈着她的腰，只要她没有直接明确拒绝，仍旧这么抱着她，人类身体的温度处于一种很特别的状态，37摄氏度，大概是这个世界上，最能够感知到温暖的温度了。
    无暇的脸色怪怪的，气氛变得有些不寻常起来，她想了想，决定找个话题。
    “我有个疑问，为什么我的记忆，好像是从契约者出现的那一天开始的，我很怀疑，我的事情，与那一束基因改造之光有关。”
    卡拉法尔说：“那时候你还很小吧，会有这种感觉也很正常，如果你迫不及待想要知道你自己的身世的话，我随时都可以帮你进行年代大数据分析，只是……我现在的状态……”
    无暇连忙说：“我不是要知道什么真相，只是好奇，其实对我来说，我爸妈是谁一点也不重要。”
    她对从来都没有见过的父母毫无感情，他们什么样子，根本不关她事，她也知道，小孩子的记忆并不是从出生的时候就都能记住的，她只是很奇怪，为什么，她记忆中最明显的断层就是那一天。
    救赎之光降临的那一天，在那之前的记忆模糊不清，而那之后的，好像都开始明朗起来了。
    卡拉法尔说：“也许是因为基因异变，所以身体感官也发生了一些奇怪的改变，所以你才会有这种想法，假如，你的身份与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真的有所牵扯的话，以后也都会弄明白的。”
    无暇缩着脖子，心情很复杂，她只是随便找个话题而已，可是不管她说什么，他好像都会比较认真地回答。
    这样一来，她反倒不知道要怎么继续说下去了。
    她好像在紧张。
    按理来说，她也是个活了几十年的老怪物了，现在却像个小孩子一样紧张，真是奇怪。
    卡拉法尔觉得她浑身都紧绷着，一幅随时都准备好上战场的模样，他沉思片刻，说：“你是不是在害怕？”
    无暇怔了怔，摇了摇头，也不说话。
    他缓缓松开她，然后退了一些，认真地平躺好，说道：“你如果不习惯我碰你的话也没事，你告诉我就好，你不用这么紧张兮兮……”
    无暇的脸色顿时变得更复杂了，一时之间五味杂陈，她这么紧张，对他来说或许也是一种伤害。
    她犹豫了十几秒，右手在被子里挪动，扭扭捏捏地去找他的手，碰到他的手腕之后，很快用力地扣住了他的手掌。
    “我并没有排斥你的意思，我只是更习惯比较自然一点的相处方式，还有，关于我的身世的事情，你也不用去刻意追查，我自己都不怎么想知道。”她淡淡地说。
    卡拉法尔转头看她，轻轻笑了笑，于是又厚颜无耻地凑了过来，二话不说一把抱住她整个人，往他怀里带。
    “我知道，我对于我现在的状态也很了解，以后我要做什么事情的话，我也会先告诉你一声……”
    完了，这下他抱得更紧了。
    无暇有些无奈。
    卡拉法尔又说：“如果你不讨厌的话，我以后也都会按照我的想法来，我喜欢靠近你，这种感觉很好，但是我会一直尊重你的选择……”
    他说完，便将脑袋埋在了无暇的脖颈间。
    无暇索性闭了眼睛，什么也不管了。
    不知道为什么，最近的卡拉法尔总给她一种无力的宿命感，只有人类才会有的那种感觉，时时刻刻拼命挣扎的宿命感。
    这种感觉，以前的他身上并没有。
    躺了一会儿之后，无暇的眼皮忽然跳了起来，抽了几下，她睁开眼睛，心中猛地一慌。
    卡拉法尔埋着脑袋，用力地抱着她，仿佛极其享受她身上的温度。
    有句迷信的古话说，眼皮跳，是不祥之兆，无暇从来都不信这些，可此时的她，内心闪过一阵一阵的不祥的预感。
    她的情绪变化，又惊动到了卡拉法尔。
    他松开她，看着她突然苍白的脸色，有些担忧：“你不舒服吗？”
    无暇拧着眉头，伸手圈住他的脖子，额头靠在了他的胸口：“求求你，不要走，不管发生什么，都一定要为了你自己活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