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暇怔了怔，一时有些意外。
    她没有想到，他竟然是记得这件事的。
    卡拉法尔略显不屑一顾地将脑袋转到了一边去：“我不仅要揍他，我还想弄死他，真是丑人多作怪，竟然敢碰小胖妞！”
    许雅瞬以前做过的事情，他都忍了，许雅瞬的虚伪，他也忍了，他多次放过他，奈何这个伪君子丝毫不领情，一而再再而三地触碰他的底线。
    无暇又是摇头又是叹气地说着：“唉，他身份特殊，你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打他，你要大家怎么看待你？我不希望你成为众矢之的，一旦你的力量，超脱契约者的控制，那么对人类来说就是一个威胁……”
    卡拉法尔直接打断了她：“我知道！可我就是要揍他！”
    无暇说：“你这是在让你自己成为众矢之的。”
    卡拉法尔看着她，说：“那又怎么样？触怒我，必要付出代价！”
    无暇被他这副样子吓到了，彻底懵住，无言以对。
    此时此刻的卡拉法尔，他的眼睛并没有发生变化，他仍是他，却也不像是他。
    她后退了半步，低声说道：“这不是你……”
    卡拉法尔说：“很多事情，我沉默，并不代表我没有意见。人类因为无法互相信任，而拥有武装，却也因为不能卸去武装，无法相信别人，倘若有谁因为不信任我，妄图挑战我，一心求死我也没有办法！”
    无暇的脸色越来越复杂，无比苍白。
    她不敢想象，这是卡拉法尔会说出来的话。
    这一定不是他……
    他热爱着这个充满矛盾的文明，他怀着一颗拯救人类的心，不到万不得已，他永远都不会对人类动手，无暇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她竟然听到卡拉法尔说出了这样的话！
    无暇拧着眉头，沉思良久，缓缓低下了脑袋。
    她觉得自己好像要说点什么，却又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良久之后，只是低声唤了一声：“卡拉法尔……”
    卡拉法尔头一次觉得烦闷，有股看不见的无法掌控的力量在乱窜一样，他好像有些冷静不下来，哪怕他一直都在努力尝试在她面前保持冷静，可仿佛怎么也做不到一样，思来想去，他还是觉得，应该要揍许雅瞬。
    他站在顶层，迎着高楼的风，微微低头看着无暇，挣扎了许久：“小胖妞，我……”
    无暇没有说话：“……”
    卡拉法尔继续说道：“我……无法忍受他那么碰你……”
    无暇还是沉默着，说到底，还是因为她太弱了，她不该让卡拉法尔去承担这些，如果卡拉法尔没有中安拉尔的计谋，他就还是纯粹的原初之光，永远都是，倘若她能帮到他更多的话，或许事情就不会演变成今天这样了，事到如今，她完全不知道要怎么去处理。她要怎么样，才能让卡拉法尔恢复正常呢？
    他是原初宇宙之光，奇点世界的高级生命，他是个脾气好的没话说的神，他拥有一颗纯粹的心，热爱着从来都不完美的人类文明，他不该是这样样子的。
    无暇陷入了漫长的思考之中，除了思考之外，还有浓浓的自责。
    卡拉法尔微微皱着眉头，片刻之后，忽然捧起了她的脸颊，低头将自己的唇印在了她的嘴唇上。
    无暇的身体僵住，瞪大眼睛看着他，脑袋一片空白。
    卡拉法尔松开她，认真地说道：“我很抱歉，让你生气，但我不会后悔，要是还有下次，我仍然会揍他。”
    无暇张了张嘴，身体像雕像一样。
    “你……你……”
    卡拉法尔想了想，伸出手去拉她的手臂：“对于我刚才所说的话，我也道歉，对不起……”
    人类说，亲吻代表重视，更是一种，名为爱的感情。
    许雅瞬那个虚伪的丑八怪，绝对不能用这种方式来对待她。
    这是他的小胖妞，他的伙伴，他的无暇，属于他卡拉法尔的。
    他的话音还没有彻底落下，无暇就一把甩开了他的手，二话不说直接从大楼顶层上跳了下去。
    卡拉法尔愣在原地，有些茫然。
    他又做错什么了吗？—
    无暇这一天，跳了两次楼。
    向来清晰的大脑一片混沌，完全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在风力的帮助下，一眨眼的功夫无暇就消失不见。
    可不管她怎么风中狂奔都没有办法冷静下来，脸颊不受控制地发红发烫，心脏的节奏乱哄哄的，自己身上的契约之力也好像有些压制不住，非得做点什么一样。
    无暇在1区主城区内像个傻子一样转了一圈，最后又悄无声息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回房之后，猛地关上了门，处于懵逼状态之下，换上了睡衣，强迫自己安安静静地躺在床榻上，什么也不去想。
    她甚至没有去了解许雅瞬的后续情况，整个人已完全失控。
    这种失控，是她自己无法掌控自己的感觉。
    连自己都无法掌控的感觉，对她来说，实在太危险了。
    无暇缩在被子里，捧着自己的脸，呼吸都显得有些不真实。
    脑子里要么是一片空白，要么就是卡拉法尔的脸和声音，不管她怎么捶床，都停不下来……
    她在卧室里翻来覆去好一段时间，都没法消停下来。
    此时，已是深夜时分。
    床头的时间显示为：亚太区一区时间2537年4月3日晚8点45分。
    无暇望着闪烁着白光的时间指示灯发愣，脑也乱，心也乱。
    她不敢去询问自己任何问题，也不敢去面对此时的自己，甚至不敢去想，卡拉法尔为什么要这么做，不敢去想，此时的卡拉法尔是什么状态。
    “叮咚。”
    一阵开门的铃声响起，随之而来的，是家政小优机器人的声音。
    而后，熟悉的脚步声传来，越来越近。
    无暇捏着被子，缩在柔软的床上，不敢发出半点声响。
    卧室的门她刚才锁上了，外面打不开的。
    “咚咚咚。”
    轻缓的敲门声响起。
    无暇紧张兮兮地睁大眼睛，心跳很快，不敢暴露自己。
    卡拉法尔站在卧室门口，脸色有些无奈，有些茫然。
    他进门的时候就看到了无暇换下的裙子，随手扔在了地上，很显然，她回来了，她换了睡衣，肯定是在卧室休息，卡拉法尔知道她向来睡眠浅，一点动静就会醒来，现在里面没有半点声音，估计是在装着什么都没听到。
    卡拉法尔靠着卧室的门，缓缓说道：“那个，虽然不知道又有哪里不对，但我还是先道歉，对不起，小胖妞你要是累了就早点休息吧，许雅瞬的事情，已经处理好了，下手有点重把他骨头折断了，不过我分分钟又给他接好了，我有很认真地跟他道歉了。”
    无暇抿着唇，没有回话。
    只要许雅瞬没有什么特别大的问题，又能好好解释这一切来龙去脉的话，在现在这种关头，元老会也不会把卡拉法尔怎么样，他到底还是给许雅瞬道歉了，这样一来，许雅瞬和他们之间，可能真的没得谈了，无暇很清楚，许雅瞬其实是个很小气的男人。
    卡拉法尔继续说：“这件事，已经没有什么问题了，可还是得好好解释，还有，我要离开一段时间，和你们会长一起，去处理一些事情，就是虫族送来的三个虫族人质的事情，需要接洽，也不知道他们是想要考察那三个虫族人质，还是考察我。”
    无暇还是没有说话。
    卡拉法尔想了想，说：“别生气了，你再生气，就要胖了……”
    无暇埋着脸：“……”
    “我不在的时候，你要是有事找我的话，就叫我的名字，我就马上回来，我听得到的，不用很大声，都听得到……”
    “……”
    “好好照顾自己。”
    “……”
    “我会很快回来的，但如果，你不想见到我的话，也没有关系，总之，你想见，我随时都在，你不想见到我，我就走远一点……”
    “……”
    “最后，还是，再说一遍，抱歉吧，虽然我也不知道，我是在为什么道歉……”
    “……”
    无暇的鼻头有些发酸，眼眶微微红了红。
    这个蠢神，说起话来怎么跟交代遗言一样的？
    仔细想来，他从来都没有对不起她，他甚至没有对不起任何人。
    无暇哪里是不想见到他，她只是还没想好，要怎么去面对他而已——对他来说，可能好像是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但对无暇来说，她整颗心都因为他的小举动而躁动不安起来了。
    卡拉法尔毫无感觉，不代表她也能毫无感觉啊！
    没过多久，一阵轻缓的脚步声渐行渐远，逐渐消失。
    卡拉法尔知道，他说的话她都听到了，他其实是个很直接的人，只要能把心里想说的话说出来就够了，既然她都听到了，那么他也可以离开了。
    如果她需要一点时间和空间，那么他就给她足够的时间和空间。
    关门的声音传来之后，无暇眨了眨眼睛，赶忙从床上跳了起来，鞋子也懒得穿了，急匆匆地跑到了大门口，望着紧闭的大门，神情恍惚。
    她这是怎么了？
    无暇瘫倒在沙发上，满含惆怅。
    完了，现在不仅仅是卡拉法尔不像卡拉法尔了，就连无暇都不像无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