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李菇身上也套了一身寿衣，混迹在这些鬼魂当中。
    不仔细辨认，很难瞧得出他是活人。
    穿寿衣进鬼街，应该只是为了掩盖身上活人的气息。
    “不打紧，若不穿上寿衣，很难跟着这些鬼物混进去。”我跟在他后面有些吃力，嘴里带了喘息之声。
    一路上追着李菇跑，进入了鬼街。
    周围的景物还和方才的古董一条街是相连的，只是周围莫名其妙的又变的空空荡荡了，路上只有几缕幽魂在飘荡。
    李菇正追着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跑，大概是宽大的寿衣披在身上有些碍事。
    半路上他就脱了披在身上白衣，丢在了地上。
    手里的桃木剑画了几笔咒文，一个金色的符咒凌空就压在小女孩的背上。
    小女孩扑倒在地，摔了够呛。
    嘴里一口血就喷在了地上，手里却还紧紧攥着一个黑色描金的锦囊。
    李菇夺了她手里的锦囊，冷然呵斥道：“好好地抢我的法宝做什么？我身体里炼鬼的瘾头犯了，你最好不要招惹我，否则把你和锦囊里的鬼物一起炼了。”
    “把阿姐还给我，你这个臭道士，快把我的阿姐还给我。”那小女孩儿受了重伤，却是死死的抱住李菇的脚。
    她哭得撕心裂肺的，就是不肯松开李菇的脚踝。
    李菇的脚步一顿，低头看她：“这锦囊里的，是你的阿姐？”
    “你这个坏道士，抓了我的阿姐，还要炼化她。呜呜呜……我不许你伤害我阿姐，你把我拿去吧。”
    小姑娘哭得可怜，眼泪滚滚而下。
    我也是看的心头泛酸，可是李菇他是对炼鬼有瘾的道人。
    这要是把她阿姐还回去，那瘾头上来了，还不得活活的被折磨死。
    这时候，却见李菇将三官镇魂囊打开了，从里面倒出了一个绿幽幽的球形的灵体在小女孩面前，“别哭了，把你阿姐拿回去吧。”
    “阿姐，你没受伤吧？你担心死我了。”小女孩双手捧着那只幻化成球形的灵体，紧张的看着。
    她满眼都是她阿姐，哪里注意到李菇炼鬼的瘾头犯了。
    面色苍白一片，握着桃木剑的手微微的震颤着。
    月凄冷，流泻在青石板上。
    银光乍地，如霜皎洁。
    李菇默默的收起了三官镇魂囊，转身走上了青石拱桥。
    倒影与月落在水中，有说不出的孤寂。
    这断命李倒是个怪人，听得那小女孩哀求几句就心软了，倒不像是个穷凶极恶炼鬼提升修为的道士。
    我追了上去，喊了一声：“断命李，留步！”
    “嗯？你们竟然找到这里来了！你胆子真大，杀完了李寺水，还来追杀我。”李菇缓缓回头，眸光淡淡的看向我。
    我摆了摆手，解释道：“不是，我不是来追杀你的人。”
    “是你！我认得你，你是卓道兄带回来的那个女孩。”李菇给我相过面，想来对我印象深刻，一眼就认出我来了。
    我点点头，见到亲人脸上不禁泛了红晕，“是我，没想到你还记得我。”
    “我劝过他，你阳寿未尽，不能随便杀你。可他不听，眼下应该命丧黄泉了吧？”李菇捂住了丹田处，眼底闪过了一丝痛楚之色。
    额头上，也出了虚汗。
    我担心他，轻声问道：“你不打紧吧？”
    “我炼鬼的瘾头犯了，你怀着鬼胎。对我诱惑最大，快离我远些，改日我再指点你续命的办法。”他蹙起了眉头，扶着石桥的栏杆蹒跚而走。
    他应该是把我当成找他指点续命之法的人，才让我改日再来找他。
    我好容易找到他，如何能轻易放弃，“你误会了，我不是找你来续命的。喂，你打算去哪里？”
    “找个清静的地方，熬过去。”他一口老血就喷在了地上，整个人变得萎靡不振，却还是咬紧牙关朝前走着。
    性子不温不火，骨子里却透着坚毅。
    我只是觉得奇怪，这附近有不少鬼魂。
    他若想缓解此刻的苦楚，随便抓两只鬼就能挺过去，可是他并没有这么做。
    我有颇为奇怪，“这附近鬼物也不少，你怎么偏偏选择熬过去。”
    “你不知道这里的规矩吗？”他突然顿住了步子，背对着我问道。
    我绕到他面前，“不知道，我还是第一次来。”
    “这鬼街可是那个人的地盘，不管是谁进来，都不能杀这里面的鬼或者人。”李菇用手背擦了一下嘴角，咳嗽了几声，“我刚才从外面带了鬼魂进来，不过半路上出了点状况，就弄丢了。眼下，也只能熬下去，你说你不是找我续命的？”
    我不晓得他说的那人是谁，不过想来应该是顶厉害的人。
    所以进了鬼街，大家都要守这鬼街的规矩。
    “我……我……”我想说出自己的来意，到了节骨眼上却是结巴了。
    双眼着急的看着他，气息也变得不稳了。
    他看我的眼神却一下迷离了，伸手落在了我的肩头，“我怎么感觉你的相貌有些眼熟，很像是我认识的一个故人。第一次见你，我就这么觉得。”
    听他这么说，我几乎可以断定。
    这个李菇很可能见过李夫人，找他还真找对人了，方文远算卦还是靠点谱的。
    “那人是不是李夫人？”我呼吸一窒，双眼有些湿润的看着他，目光里的全是执着与认真。
    他看着我的眼神，脸上的表情也震了一下，说道：“你见过她的长相？你是很像她，尤其是像她年轻的时候……”
    “算是……认识吧，她二十年前是不是丢过一个女儿？”我虽然没有见过她本人，可是出生的时候应该被她怀抱过。
    说是认识，倒也不算过分吧。
    李菇整个人都被震撼了，“难道你是……”
    他再次打量了我几眼，竟是受不住刺激用手捂住了唇。
    血液顺着他手指的缝隙，滚滚的流了出来了。
    “我还不确定，所以想来找你问问，怎么才能找到她。”我看到他身形摇摇欲坠，上前扶住了他。
    他也不抵触，冰凉的手勾住了我的脖子，“你先送我回住处吧，有什么话，我们到了再说吧。”
    “你住处在哪儿？”我打算带他回家，问他的同时，张目四顾寻修睿的位置。
    修睿站在桥底下，悄然目睹这一切，显然是不想轻易打扰我和李菇单独接触。
    李菇轻咳了几声，说道：“这里直走，然后右拐，有个乌柳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