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的夜里哗啦啦的水声尤为清晰，就像敲在人们心口一样。
    半晌，曹白酒抬头，倒了一杯泡好的茶水递给纪无心，缓缓道：
    “你师姐已经背叛师门，现在不是我徒弟了，你要怎么处理随意吧。”
    纪无心啜了一口茶，眨眨眼，长长的眼睫毛忽闪忽闪的，掩盖住不明情绪。
    “这条路是她自己选的，有什么后果她也要一力承担，你们各自扶持不同的主子，到底谁更胜一筹，谁能获得最后的胜利，就看你们的造化了，老师帮不了。”
    他不会帮着纪无心去对付叶玄灵，之前出手也是因为他实在看不惯范坚强草芥人命，为非作歹。
    “灵儿当初跟随我的时候，也是一个好孩子，善良正义，乐于助人，她后来变成那样，也有我一部分责任，是我失教之过。”曹白酒叹了口气，似是回想起了往事。
    叶玄灵身上发生的事纪无心大概也清楚。
    她当初拜曹白酒为师的时候，便有了这个师姐，她是个开朗活泼的人，她很照顾她，跟她说了很多俗事的事，教她怎样在这个人吃人的社会里活下去！
    她教她，这人啊，都是表面一套背后一套的，你千万不要轻信别人说的话，因为他们说的话往往都是违心话，是谎话。
    她还教她，在与人相处中，既要懂礼貌，给人留下好的印象，也不能太过谦让和卑微，这样会让人看不起，特别是那些势利之徒，总是喜欢欺负看起来很好欺负的人，你越是强势，他们就越敬重你。
    她还说，这选男人啊，一定要选强大又温柔的，不能选那种没头没脑空有一副皮囊的绣花枕头，即使他身份高贵，是皇帝啊王爷啊皇子啊都不要，那些都是虚的，要看他对你的心意。
    在纪无心印象里，这个师姐是一个头脑灵活、办事效率高、知识渊博、热心肠的人。
    她能熟记很多草药名，治病也是一等能手，她不过是比她来早了两年，就已经驾轻就熟，自个儿能出去给人看病了。
    她经常背着一个竹篓子就去乡县里给人看病，看病也会收钱，但很合理，被她医治的百姓都是感激涕零，还将自家的鸡鸭鹅猪都塞给她。
    她知道他们生活拮据，自然不会要这些东西，但是那些百姓一次两次学聪明了，不把东西当面交给她，总是选个合适的时机，就将这些东西塞进布袋里，丢进她的篓子里，等她回来的时候，就能看到篓子里一大把鸡鸭鹅。
    纪无心也能蹭上一顿，然后她们就一起找来柴火，架起来烤鸡。
    但是好景不长，就在她拜师学艺的第二年冬天，师姐回来时遍体鳞伤，倒在了门口。
    她开门出去看时，吓呆了，忙将她托进屋，那时她身上密密麻麻全是鞭痕刀痕剑痕，还有火烧的痕迹，半边脸全部被火烧毁了，触目惊心。
    曹白酒不在，她只能自己帮她疗伤。
    对于中医，她不大熟悉，她只知道用蛊毒治病，拜曹白酒为师本就是为了弥补不足。
    但是金蚕蛊治病总是太过恶心惊悚的，她不会在人前治病，都是关起门偷偷来治。
    现在师姐的情况非常不好，需要紧急救治，无奈之下她只能将金蚕蛊放了出来，帮她吸走体内的坏掉的细胞还有活络血液。
    捣鼓了整整一夜，才将她的性命保住，后来她每天给她煎药，按时疗伤，一直到第三天的傍晚，她才醒来。
    醒来后整个人都恍惚的，打量了四周，好久好久才知道自己在哪，她见她醒了，松了口气，然后去给她做饭。
    没想到做晚饭回来后床上已经不见了她的人，后来她找遍了灵台山，也没见到她。
    再次相见时已经是半年后的殷朝凤台城，她暗中扶持司空逸，发现二皇子身后有高人在指导，顺藤摸瓜查到竟然是自己师姐，她也惊讶万分。
    后来见她时她总是蒙着面纱，恐怕是因为半边脸被火烧毁了，她想问清楚到底发生了何事，但是她一直躲避着她，没有给她答案。
    令她不解的是，她不管做什么，她都在后面阻扰，也许是立场不同，各自为主，纪无心当时并不想跟她正面交锋，但是之后她多次阻扰她的行动，而是暗中打伤了很多麒麟卫的兄弟，她忍不住出手了。
    没想到一出手两人就从之前的同门师姐妹关系变成仇敌！
    两人开始针锋相对。
    纪无心根本没时间去问她为何要这样做，她一直在想，只要叶玄灵肯放手，她不会紧追不舍，乃至后来将她逼下悬崖。
    “我一直不知道师姐当时到底遭遇了什么，为何突然被受那么严重的伤，基本快要丧命，而且醒来后整个人都变了，心如死灰、万籁俱寂。”
    她心里虽然猜测到几分，但是却不知道更深的内情。
    闻言，曹白酒叹了口气，纪无心已经迫不及待等着他的回答了，
    “都是孽缘啊。”嗓音里带着某种沉痛与无奈。
    “你师姐她也是个孤儿，很小的时候爹娘就死去了，留下她一个人，后来我悬壶济世途中遇到她，看她天资聪颖，便将她带了回来。”
    “她喜欢读书，医术基本能倒背如流，草药纪熟记心里，看到她表现得那么好，我想，终于可以有个人继承我的医术了，我心里是欣慰的。”说着，他又叹了口气，
    “只是天有不测风云，人与旦夕祸福，事态变化太大，谁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呢？”
    这话纪无心倒是认同，的确，前一秒两人还是师姐妹，下一秒就持刀相对了，这世间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敌人，这句话说的有几分道理。
    “是不是因为那个户部尚书的小儿子李北明？”纪无心问道。
    曹白酒点点头，啜了一口茶，接着说道：
    “李北明风流倜傥逍遥公子哥，长相俊美，深得女子爱慕，当时可谓是闻名千里，京城内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户部尚书有个俊美少爷，文韬武略，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年仅十五岁就考得进士，被陛下封为文椽院学士。”
    纪无心点点头，这倒是有印象，只是后来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