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纪天缓缓吐出一口气，舔了舔干渴的嘴唇，道：“我要喝水。”
    纪无心给旁边人递了个颜色，那个迅速上前，倒了一杯水，递到李纪天嘴边，李纪天连忙凑近喝下去，喝了一杯还不够，还要喝第二杯，但是纪无心不给了。
    挥挥手旁边人退了下去，李纪天知道说话才有水喝，聪明地没有讨要，
    “我想你感兴趣的应该是平洲水灾之事吧。”
    纪无心没有作答，李纪天看到她不说话，知道自己猜对了，接着说道：
    “平洲发生巨大水灾，陛下指明此事交给宣王殿下处理，宣王殿下便将它交由我督查处置。陛下总共拨下来五万银两，这个数目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是还是可以从中搜刮一些出来当辛苦费的。”
    纪无心拧眉，“说重点。”
    李纪天敛下眼帘，接着说道：
    “想必你也知道，我帮宣王殿下办了多少事情，几乎是各方的联络人，这次的赈灾一事也是交由我去处理，自然和往前一样，可以从中取得一些利益。”
    纪无心知道他为何还要从中搜刮银两，身为一位七珠亲王，俸禄已经很高，基本可以过上奢侈的生活。
    但是这些要夺嫡的皇子，要不断地想办法去拉拢朝中臣子，所以花费比较多，平时又不知检点，自然囊中羞涩，只能通过这种可以捡便宜的手段去获取。
    只是他取了这么多次没被发现，要说是运气好呢，那是不可能的。
    而且秦庚智还能保持着体贴群众的品德高尚的皇子形象，实在是不简单，可以说，要说秦寿奸诈凶狠，那秦庚智就是披着羊皮的狼，同样歹毒，只是看不到罢了。
    “帮你们的人是谁？”纪无心直接问道，要不然这个人还不知道要啰嗦多久。
    李纪天似乎有些犹豫，抿抿嘴，眼神躲闪。
    “尚书令，陈明珏。”
    纪无心听言眯眯眼，尚书令是尚书省的长官，统领整个六部。
    尚书省六部被秦寿和秦庚智分割明确，那这个尚书令的长官大人又是属于哪个阵营呢？
    这点纪无心好奇很久了，从目前露出的迹象来看，是不偏向哪一边的，当个看客，看着六部被两位身居高位的殿下分割，而假装没看到，想要脱身其中。
    但是身处政权中央，这个敏感的位置内，谁都不可能甩得一干二净！
    纪无心轻敲着桌面，虽然之前怀疑陈明珏属于秦庚智那派，但是没有明确的证据表明，而且他虽然从中盗取一定的利益，却也没有明显的倾向要参与哪派的斗争。
    看来是个老狐狸！
    他知道一旦选择了，就会面临这一个局势，不是生就是死！
    因为若是秦庚智最后赢了，秦寿那派的人绝对会不得好死，可能会被以各种理由斩首，或许直接来个失踪，或者不明不白暴毙家中，总之没好下场。
    相反，若是秦寿赢了，坐上了那个位置，秦庚智那边的人也是同样的下场。
    聪明如陈明珏，不会明确选择站在哪一边，却又哪边都给面子。
    帮秦庚智瞒着他中饱私囊的事，帮着秦寿肯定也干过不少勾当。
    但是现如今，这个人说陈明珏是秦庚智的人。这点实在是令人深深不解呢！
    纪无心知道他隐瞒了事实，也不着急，啜了一口茶，润润嗓子，茶水氤氲，李纪天没喝够，还是觉得口渴难耐，听着水声，闻着茶香，不自觉咽了一口口水。
    “想喝吗？”纪无心淡淡问道，声线不见起伏。
    李纪天又咽了一口口水，寂静的空间内咽口水的声音尤为明显，“想。”
    “那就老实点，说真话，我不是那么容易糊弄的。”纪无心淡淡道，杯盖轻轻划过杯子，发出一声淅淅声。
    “我没骗你，右仆射程玉上个月捎了封信给我，说陈明珏愿意帮宣王殿下隐瞒住他通过赈灾之事中饱私囊的事，只要宣王殿下记得他的好就行。”
    右仆射便是尚书省的副长官。
    闻言，纪无心轻哧一声，透着浓浓的讽刺，陈明珏的确能将首鼠两端的窝囊形象演绎得栩栩如生。
    一面倒向秦庚智，一面又倒向秦寿，这两面人当得不知道辛不辛苦！
    “陈明珏虽然是尚书令，但是朝中三省除了尚书省还是中书省和门下省，他是怎样瞒过门下省的省察的？”
    秦朝实行三省六部制，三省有中书、门下，尚书省，尚书省下分六部。
    中书省主要负责秉承皇帝旨意起草诏敕，门下省负责纠核朝臣奏章，复审中书诏敕，如认为不当，可以封还和加以驳正，称为“封驳”。
    而尚书省重在做事，需要负责贯彻各种政令。
    尚书省的长官尚书令要想瞒过门下省的眼睛私自干苟且勾当，一定需要有人里应外合。
    这个人，纪无心初步确定是门下省的人，只是还没能揪出那个人的尾巴。
    李纪天抿抿嘴，想不到纪无心这么刁钻，难以应付，已经说出陈明珏了，还不松口。
    他再说出了一个人名，
    “门下省给事郎寒天全。”
    给事郎是门下省的主要职责官，封驳职权就是由给事郎掌控。
    虽然给事郎不是门下省的长官，但是若是尚书省的尚书令和他勾结在一起，很多事情都可以浑水摸鱼了。
    有一条线索可以牵出一条大鱼，一个个逼问上去或许可以牵出更大的鱼，纪无心不信仅仅只是这么简单。
    寒天全虽然可以为陈明珏隐瞒住一些东西，但他毕竟职位不高，若是遇到大事，还是帮不上什么忙。
    能帮忙的不过是像通过赈灾中饱私囊这样的小事罢了。
    而秦庚智参与夺嫡以来，做过的事肯定不少，杀人的勾当也免不了的，谁的手上都干净不了多少。
    就比如说，这次西湖刺杀事件。
    但是秦庚智手里只有一只京城卫，又不能自己私自调用，只是用来镇守京城的，那这次的刺杀他从哪里调派来的人员呢？
    不论是六部的尚书还是尚书令陈明珏还是这个给事郎寒天全，手里都没有江湖势力。
    所以李纪天还是瞒着些东西。
    这样的不坦率令她很不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