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1章 山鬼
那歌声有古怪!
叶笑当机立断,瞬间封闭自己的听觉,静心守一。
然而不管用,那虚无缥缈的声音还是直往她耳朵里钻,牵引着她的魂魄去往未知的地方。
“阿九哥哥——”她张口呼叫阿九的名字,声音却像是石沉大海,没有任何回应。
阿九哥哥抱着她,不可能察觉不到她的魂魄已经离体,难道这歌声竟然厉害到连阿九哥哥也中招?!
怎么办?她要如何摆脱歌声的控制?叶笑从未遇到过这样的状况,顿时有些不知所措。
从前,不管她遇到任何危险,都有阿九哥哥和阿天可以依靠,现在却——
是了,还有阿天!她知道阿天的魂魄平日里一向寄身于她的意识空间,此刻应该是和她在一起的。
“阿天?”她在心里默念阿天的名字。
可是过了好一会,识海之中没有任何回应。
这下她真的慌了,难道这次竟然连阿天也受到了歌声的影响,与她分离?
这阵歌声到底是什么东西,想要把她的魂魄带到哪里去?
“顺其自然就好,它并无恶意!”就在叶笑心里乱成一团时,阿天的声音突然在她识海中响起。
“原来阿天你还在,那我刚才喊你的时候你为什么不答应我,害我心里一点底都没有?!”听到阿天的声音,叶笑慌乱的心瞬间平静下来,但一想到他刚才听而不闻的恶劣行径,就觉得心里来气,质问道。
“你只记得那只猫、哦,不,应该是披着一身猫皮的狐狸,你心里只惦记着那只狐狸,那就让那只狐狸救你啊,何必叫我!”天一冷冷说。
叶笑危急之下脱口而出喊的第一个名字竟然已经不再是他,他不知道该如果形容他那一刻的心情,大概就像是人一下子被浸入冰水里一样吧,透心凉的感觉。因为他知道,在叶笑的心里,他已经不再是最重要最特殊的存在了。
原来,就算他们用同一个身体,共呼吸同心跳,也抵不过那只狐狸虚情假意的温柔!
“我……”叶笑语塞,她确实是过了一会才想起还有阿天的,但是这并不表示她不在意阿天啊,只不过是这段时间她和阿天总是话不投机半句多,一时忽略了而已。
她又没有做错什么,这些天阿天不也一直没理她吗?但是为什么她会有一种心虚的感觉呢?
“怎么,无话可说了吧,没心没肺的东西!”天一嘲讽道。
叶笑为她上一秒的心情感到好笑,她居然会为天一而感到内疚?她为什么要内疚?内疚个毛线啊!
“不好意思,我们好像是共用一个心一个肺!”叶笑凉凉回了他一句,懒得理他。
既然阿天说这歌声并无恶意,那叶笑也就不再抵触,魂魄被歌声牵引着,离歌声越来越近,渐渐的也能听到那歌声是在唱什么了。
若有人兮山之阿,被薜荔兮带女罗。
既含睇兮又宜笑,子慕予兮善窈窕。
乘赤豹兮从文狸,辛夷车兮结桂旗。
被石兰兮带杜衡,折芳馨兮遗所思。
余处幽篁兮终不见天,路险难兮独后来。
表独立兮山之上,云容容兮而在上。
杳冥冥兮羌昼晦,东风飘兮神灵雨。
留灵修兮憺忘归,岁既晏兮孰华予!
采三秀兮於山间,石磊磊兮葛蔓蔓。
怨公子兮怅忘归,君思我兮不得闲。
山中人兮芳杜若,饮石泉兮荫松柏。
***兮***,君思我兮然疑作。
雷填填兮雨冥冥,猨啾啾兮又夜鸣。
风飒飒兮木萧萧,思公子兮徒离忧。
一个空灵的女声轻唱着,婉转幽雅,带着莫名的忧伤。
这首歌叶笑虽然是第一次听,但是歌词却有些耳熟,等到她听第二遍时,终于想起来了,那是楚夫子的《楚辞·九歌》里的《山鬼》篇,她曾经在一本古籍上看到过。
古籍上对“山鬼”是这么解释的:“山鬼”即一般所说的山神,因为未获天帝正式册封在正神之列,故仍称“山鬼”。《山鬼》这首诗中的山鬼只是楚夫子幻想出来的人物,然而叶笑却知道,山鬼是真实存在的。
凡是灵气浓郁的山水,皆有其魂,水之魂被称之为水神,而山之魂则被称之为山神,也就是山鬼。
这座山绝对称得上灵气浓郁,若说它有山鬼,叶笑一点都不怀疑,只是,山鬼找她做什么?
歌声越来越清晰,终于,叶笑看到了那位唱歌的人。
那是一个身体娇小,容貌秀丽的少女,站在山坳里的一株松树下,一身青衣,身上披戴着薜荔、女萝、石兰和杜衡,就和她歌声中唱的一样,只不过她没有乘着赤豹,身边也没有跟着文狸,也没有辛夷做的车和桂花装饰的旗。
缠绕在她周身的气干净而纯粹,美好的让人心生不忍。
而看到叶笑之后,那少女也止住了歌声,朝着叶笑走过来,步步生莲。
“没想到巫族的血脉竟然会是一个小姑娘,冒昧用这种方式请你过来,希望你不要介意!”少女走到叶笑身边,掩嘴笑着说,声音如银铃般悦耳动听。
而随着她的靠近,叶笑闻到了一股清新淡雅的味道,那是山林的气息。
叶笑神色古怪的看着眼前的少女,她该感叹不愧是名字里带着‘神’字的存在吗?隔着如此遥远的距离都能感应到她身上并不如何活跃的巫族血脉!
“小姑娘你叫阿笑对吧?你不要害怕,我请你来并无恶意,只是有一件事想请你帮忙。”少女见叶笑不说话,以为她是在害怕,于是安慰道。
她说话的声音与她的歌声截然不同,清脆灵动,不带丝毫忧郁或悲伤的情绪,仿佛拥有治愈的能力。
连她的名字都知道,可能她和阿九哥哥一进山就被她注意到了。但如果她真的是山鬼的话,那也不足为奇,她是这座山的魂,山里的一草一木都可以充当她的眼睛和耳朵。
“不知大人有何吩咐?”叶笑心说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在害怕了,不过言辞态度却很恭谨。
“你是九大人所在意的人,不用对我如此客气,我名叫青萝,你也可以叫我阿萝。”青萝笑着说。
青萝?“你是青萝山的山神?!”叶笑惊呼。
“阿笑说笑了,不过一只小小的山鬼而已,哪敢妄称什么神灵呢。”青萝自嘲一笑。
“可是你如果是青萝山的山鬼,为何现在会在羽刹飞仙城?”难道不是应该端坐在庙宇之中接受信徒的香火供奉吗?
“因为她现在不过是个阶下囚而已!”阿九哥哥的声音突然在叶笑身后响起。
叶笑转身,就看到阿九哥哥从不远处闲庭信步一般走过来,他怀里抱着的那个人,不正是她的身体吗?
其实当山鬼青萝的歌声停止时,叶笑就发现她可以控制自己的魂体了,只不过见到青萝之后她太过好奇,都忘记了自己现在只是失去了身体的保护,脆弱无比的魂体。
叶笑的魂魄虽然经常遁入意识空间或者风白之中,却还是第一次真正离开身体,面对面的看着自己的身体。
这种感觉很奇妙,就像是在照镜子一样,却又要比镜子里的影子真实的多。
“傻愣着干什么,还不回到身体里来!”阿九朝叶笑招手。
叶笑这才醒悟过来,连忙三步并作两步回到自己的身体之中,而青萝只是笑看着,并未阻止。
阿九凌厉的眼神扫了过来,意思不言而喻。
“山鬼青萝拜见九大人!”青萝对着阿九俯身一拜。
“山鬼你好大的胆子,连我的人也敢算计?!”阿九不闪不避的受了她一礼,却并不打算如此轻易就放过她。
“山鬼不敢,只是见到巫族的血脉和鬼气缠绕在一起,有些激动,冒犯了,还望九大人莫要怪罪!”青萝又是倾身一拜,态度恭谨,不过神色自然不见丝毫惧意。
“阿九哥哥,你刚才说的阶下囚是什么意思?”叶笑对青萝很有好感,不想阿九哥哥为难她,于是转移话题。
“山鬼就在这里,你问她不是更清楚!”因着叶笑这一打岔,阿九的脸也板不下去了,没好气地说。
既然叶笑自己都不生气,还故意转移话题帮山鬼,那他也没什么好计较的。
“嘿嘿…”叶笑朝着阿九讨好的笑笑,从他怀里下来,走到青萝身边。
“阿萝姐姐,可以告诉我?”叶笑仰着头问。
“我想请阿笑帮忙,自然会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都告诉你。九大人所言不差,我如今不过是一个阶下囚,被困在这山坳之中出不去,所以只能出此下策,用歌声把你吸引过来。刚才把你吓着了,真是抱歉!”青萝满脸歉意的看着叶笑。
“我方才真的被吓得不轻呢,阿萝姐姐打算怎么补偿我?”叶笑笑着问,一脸贼兮兮的笑容。
“阿笑这么可爱,吓着你确实是我的不对,可惜我如今身无长物,除了这只骨笛,身上再没什么好东西,我就把这只骨笛送给你吧。”青萝说着,从袖中取出一支白玉般地笛子。
叶笑有些好奇的接过笛子,拿在手里把玩才发现这笛子并非玉石做的,外表虽然看起来像玉一样晶莹剔透洁白无瑕,重量却比玉略轻,而且触感也和玉石不一样,是凉的。
“阿笑若哪天去了青萝山,可以试着吹响这个骨笛,会有好玩的事情发生。”青萝神秘一笑。
“好玩的事情?什么好玩的事情?”叶笑追问。
“现在先不告诉你,等你试过了就知道了。”青萝继续卖关子。
“如果我在这里吹呢?”叶笑将骨笛举至唇边,作势要吹。
“别——”青萝连忙伸手掩住了叶笑的嘴,“如果你在这里吹响,动静太大,会引来叶知秋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