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声停了，卫生间的门被拉开。
    季霆枫领着盛汤的保温盒从里面出来，和立在门外的程依依就这样撞上。
    保温盒的药味很淡，显然他用水冲了一遍，大概是真的不喜欢闻中药的苦涩味，眉头紧紧锁着。
    程依依上前，抬手搭在季霆枫的肩膀上，踮起脚尖将红唇送上去，男人的唇带着微微的凉意，气息清冽，没有一丝药味。
    蜻蜓点水，一秒钟退开。
    垂眸，看向他手里提着的保温盒，闭上眼，缓缓吐了口气，再次睁开眸子，眼底清清冷冷的。
    她问：“药，喝完了？”
    他答：“嗯。”
    她又问：“有午睡吗？”
    他又答：“嗯。”
    她再问：“这次的药有效果吗？”
    他再答：“没有。”
    程依依偏头，移开视线，后退了几步，男人冷言冷语的，一双眸子好似冰窖，让她突然无从下手。
    五分钟后，办公室里的气氛一度降到负一百度，季北敲门进来送餐时，有一瞬间觉得自己好像进入了北极之地。
    两份餐。
    季北将自己那份一并给程依依送了进来，自己则再追加点了一份，十五分钟后才能送达。
    程依依冲季北微微颔首，扫了一眼茶几上的午餐，嘴角浮起一抹冷笑，眸光直直看向办公桌后的男人，说道：“那药，餐后半个小时喝，季总，请问你有依照医嘱吗？”
    季霆枫脸色又冷了一分。
    季北背对着季霆枫，只觉得后背凉梭梭的，尤其是后脖颈，好似有锋利的刀锋划过，一个不小心，他就人头落地了。
    原本也不需要季霆枫回答，程依依将餐盒打开，拿了一份起身端到季霆枫面前，避开了文件。
    “我稍后就走。”
    程依依转身，回到位置上。
    她说，冷战要有冷战的态度，所以他真的秉承得好好，一点儿也不逾矩，像个陌生人一样。
    程依依低声笑了笑，她似乎在经历冷暴力。
    季霆枫看着面前的餐盒，季北知道他的口味，所以点的是他喜欢的，然而，这一份，并不是给他点的那份。
    这样冰冷的相处氛围，让程依依有些喘不过气来，她在怄气，季霆枫在遵守原则，所以没有一丝缓和。
    午餐程依依只吃了三分之一不到。
    将餐盒收拾干净，装进袋子里，准备待会儿离开带出去扔掉。
    “季总，这是度假村项目的报告，请审核。”程依依公事公办，将报告放在了餐盒一旁，眼底没有一丝涟漪。
    抬眸，撞上季霆枫深邃的眸子，她看不懂他眼里的神色，笑了笑，有些愤然，“季总在看什么？”
    “看你。”
    出乎意料的，季霆枫抿唇，嗓音低沉的回答了一句。
    程依依有几分错愕，随即恢复平静，移开目光，转而视线落在了他的领带上，是今天早上程小暖同学帮他选的颜色。
    “复查，我就不陪你去了。”程依依的话题转到了季霆枫的失眠上，视线从领带又移到他的袖子上，自嘲一笑，“需要复查吗？”
    “你拒绝喝药，就连午睡都是在敷衍我，季霆枫，我就是那么好骗的？”压在心底的不满被点燃，只需要一个情绪，或者一句话，就能引发爆炸。
    程依依闭了闭眼，眉心发疼，见季霆枫抿唇一言不发，她此刻就像一个无理取闹的家庭主妇，指责他的过错。
    “你把我的担心当成什么了？”
    “一次又一次的欺骗，那些承载我的期待的药，被你一文不值的倒掉，每天中午的叮嘱，你视若无物，是害怕耽误你的时间吗？”
    “那如果，这个时间是用生命来作为代价，你也愿意是吗？”
    “你在生气什么？”她由着他气她一声不吭的跑那么远，因为这个行为，她咽下满腹的委屈，跟他道歉求和。
    结果，因为一个玩笑话，故而变本加厉。
    程依依后退了一步，她似乎还没有出现过这样无理智的情况，担心他的身体，害怕他的病情越发严重，得到的不过是一句敷衍而已。
    “如果不想喝中药，那就去开一些西药吧，至少味道不那么难闻。”程依依偏头，嘴角噙着一抹缥缈的笑容，有力无气，“忙的话，就让季北替你跑一趟吧。”
    话音落下，她揉了揉眉心，没再看季霆枫一眼，转身大步离开办公室。
    办公桌后，季霆枫一瞬不瞬的盯着那个背影，心口狠狠地发疼，就好似被人拿着钝刀一寸一寸的割开，痛得胸膛那块肉打颤。
    他气什么？
    气的不过是他自己而已。
    不过，此刻心头慌乱，撑着椅子扶手起身追了出去。
    外边，程依依恰好遇见了来季氏集团谈合作的霍铖胤。
    “脸色怎么这么不好？”霍铖胤担忧的问了一句。
    眼神凌厉的扫了季北一眼，似乎在质问：你们季总做了什么事？
    季北微微眯眼，没有理会。
    程依依扯了扯嘴角，摆摆手，“没什么，这几天太累了而已。”
    “我送你回去吧。”
    说完，霍铖胤也不管谈合作的事，伸手要去拉程依依的手腕，半路却被阻拦并且扣住了他的手腕，下一秒，程依依远离了他。
    “季霆枫？”
    霍铖胤皱了皱眉，想起前几天晚上的那两张照片，再联系程依依无力的脸色，眼神一冷，“季总这是什么表情？”
    “爪子放干净点，别让我有机会把它剁了。”季霆枫将程依依护在怀里，眸光掺着碎冰，冷眼瞧着霍铖胤的挑衅。
    “剁吧！”
    霍铖胤干脆利落的将手伸过去。
    季霆枫抬起压在程依依肩膀上的手，越过她，从季北手里抢了笔过去，一弹，另一只手利落的接住。
    紧跟着，笔在他的指尖上快速的转了好几圈，随后，笔头对准霍铖胤的手腕，狠狠地刺过去。
    霍铖胤反应极快的躲闪开，一脸怒气，“你还真剁啊！”
    “留着祸害谁？”
    季霆枫指尖捻住笔头，冷嗤。
    “逗你玩的你也当真，你现在的行为我可以申请对你惩处，爷我的命可贵着呢，想剁手，呵，做梦！”
    “在我的地盘别耍你的脾气，否则——”季霆枫停了下来。
    没有后文。
    可这满满的威胁，谁都知道，后面的话要表达的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