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门打开，叶飞侧头看了出去，从外面进来一个满身廉价香水味的女人，穿着齐-逼连衣裙，露着大长腿，头发蓬松混乱，嘴上的口红花了，看她的精神状态，以及走路的姿态，不难想象这女人刚刚做完一单卖肉生意回来。
    劫匪看了外面一眼，“赚多少？”
    女人随手把房门关上，懒散的从包里拿出一把零钱，放在满是垃圾的茶几上说：“只有这些，不够买药的。”
    劫匪把身上的钱拿出来，跟这些钱一起数，叶飞这才走出来看着这对夫妻，女人看见叶飞茫然的问：“他是谁？”
    “医生。”
    女人慌张的站起来，先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妆容，强装优雅的伸出手说：“很高兴你能来，是来给我女儿看病的吧？”
    “嗯。”劫匪数完钱揣进兜里，把枪拿出来靠着沙发说道：“我家的情况你也看见了，既然你是医生，要么再留下点钱，要么想办法救救我女儿，否则别想活着离开。”
    “怎么跟医生说话呢。”他妻子不了解叶飞的来历，骂了丈夫一嘴，这才来到叶飞身边，客客气气的说：“这么晚医生还能上门给女儿看病，你应该感谢他，把枪收起来。”
    “他们这些有钱的医生，应该帮帮咱们这些穷人了。”说完站起来，用枪指着叶飞质问：“说吧，你到底想干什么？”
    叶飞没在乎劫匪用枪指着他，而是在屋里翻找着什么，问道：“酒精在哪？”
    妻子慌了，挡着丈夫的枪口说：“你干嘛，为什么这么对医生？”
    “他是我在路上抢劫的人，谁知道他跟我回来要干嘛？”
    “被你抢劫的人？”妻子怔住了。
    叶飞拿起半瓶酒精，晃了晃说道：“我教你们一个退烧最好的方法，跟我进来。”
    妻子一把抢下丈夫的手枪，咬着牙说：“别在家里动枪，收起来。”
    劫匪只好收了枪，跟着一起进入女儿的房间，叶飞看着发烧都糊涂的小女孩说：“把她的衣服脱掉，给我找个棱角平滑的东西，比如木梳之类的。”
    妻子急忙拿来包，倒出一堆东西后，拿着木梳递过来问：”这个行吗？”
    “行。”
    此刻劫匪已经把女儿的外衣脱掉，叶飞让劫匪把女儿放平躺下，把酒精倒在小姑娘的后背上，然后用木梳顺着经络上下刮着。
    “这个方法叫作刮痧，对于退烧有奇效，像是这样轻一点，一次次的刮，直到孩子背部出现红色的淤血，不过不用担心，刮痧没有看上去那么疼。”
    夫妻两人就在床边看着，当背部刮痧完毕后，让小姑娘平躺，给她盖上被子后，叶飞攥着小姑娘的手说：“看好我的动作，没事的时候就按照这个方式给她揉手，能增强抵抗力，发烧会相对减少一些。”
    “多久能退烧？”妻子问。
    叶飞看了看表，“大约15分钟以后。”
    等叶飞做完小儿推拿后，妻子拿来体温计给女儿测试体温，果然降到了37度，比之前的39度低了好多。
    “烧暂时退了，不过白血病可不好治疗，最好去医院化疗换骨髓。”
    叶飞从卧室中出来，夫妻俩紧跟其后，见叶飞要坐在沙发上，两人先忙活一阵，把衣服杂物玩具全部丢掉，沙发清理干净后这才让叶飞坐下。
    叶飞坐下后从身上拿出笔，随手在一张纸上写着什么说道：“这是处方，这些药物很便宜，治疗白血病的效果也不错，另外这有我的联系方式，有什么不懂的，或者有什么突发情况随时给我打电话。”
    把写好的纸递过去，妻子擦了擦手接过这张纸，万分感激的说道：“谢谢你，你真是上帝派来的救星。”
    叶飞把钢笔放回兜里，看着劫匪说：“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什么？”
    “美国有什么好？”
    劫匪低着头坐下说：“其实没什么好的，但我们也没有办法，要说好，那就是机会多，来钱快。”
    妻子想起什么，从丈夫身上拿出所有钱，客客气气的放在叶飞面前，“这是我们今天的全部收入，钱不多，您收下吧。”
    叶飞苦笑着摇摇头说：“不用了，拿回去吧。”
    劫匪一点不客气，一把抢回钞票说：“他们医生有的是钱，不用跟他客气。”
    妻子很生气，一把推开劫匪吼道：“好不容易有个医生愿意救女儿，你别惹他，为了女儿！”
    “好了好了，你俩别吵醒你们女儿。”叶飞及时打圆场，“我今天很郁闷，陪我聊聊吧。”
    劫匪这才放松戒备，把枪放在抽屉里，那些钱又放回茶几上，妻子很殷勤的从冰箱里拿出劣质红酒，又拿了几个杯子放下，三个人各自倒了一杯。
    劫匪席地而坐，从沙发下面拿出一个透明袋，叶飞一眼就认出来，里面是大麻，劫匪用烟卷了一支递给叶飞说：
    “消愁解闷的，来一根吧。”
    叶飞摆摆手示意不需要，妻子说：“你不是心情不好么，尝一口能忘记烦恼。”
    叶飞用下巴点了点卧室说：“知道她的白血病怎么得的吗？”
    夫妻看了看大麻，丈夫说：“生活已经这么苦了，只有享受才是人生。”
    他说完点燃大麻，吸了起来，妻子也席地而坐，喝着红酒说：“上帝看来，自私、贪婪、欲-望还有很多都是罪，所以说世人都有罪，我们是上不了天堂了，希望女儿能好一点吧。”
    劫匪把大麻递过去，妻子吸了一口，就着红酒咽下去，表情显得极为痛苦。
    叶飞摇摇头说：“你们这是何苦呢？”
    妻子反口问丈夫说：“我觉得你今天碰见了天使，他一定是上帝派下来拯救女儿的。”
    “天使是个亚洲人，真可笑。”
    “他就是天使。”妻子对着叶飞比划着十字说：“我得不到上帝的宽恕，但希望你能指引我女儿进入天堂。”
    劫匪说：“没错，你卖-淫我抢劫，注定下地狱，但我女儿是无辜的，求你帮她进入天堂。”
    叶飞这个无奈，这两人吸了大麻后，都不会说人话了，看来自己的问题，没办法在他们身上找到答案。
    妻子喝了红酒说道：“我看你也很痛苦，是不是因为迷途的羔羊太多了，你没法指引我们走上正确的路？”
    “给上帝添麻烦了。”丈夫开玩笑的说。
    叶飞劝道：“听着，你们能清醒一点么？”
    “为什么要清醒，清醒的活着多累？也只有现在，我才觉得生活可以忍受。”
    叶飞突然想到一句话，难得糊涂，看这两人就是这个状态。
    妻子问：“你到底有什么烦心事，说说呗。”
    叶飞靠在沙发上说：“我有个女朋友，我俩因为某事发生了分歧，我想回国发展，她想留在美国，就这样我俩关系越来越僵。”
    劫匪说：“回国是去亚洲么，为什么一定要回去，国家有什么好么？”
    “没有，我的祖国并不一定比美国好，但国家的意义比我的生命还重要。”
    妻子说：“好想法，不像我们这样的人，死也不回去，不给国家添麻烦。”
    “没错，美国多好，《我有一个梦想》（马丁路德金演讲）。”丈夫说：“不过我觉得，既然你是医生，在美国也是治病，在其他国家也是治病，既然都是治病，在哪不一样，毕竟美国的医生待遇好？”
    “没错，要是我就在美国赚钱，过上等人的生活。”
    叶飞无奈的搓了搓脸，妻子笑道：“看他头痛了，天使跟咱们这些小人物的思想就是不一样，这是思想差距。”
    “敬乌托邦。”
    喝酒，聊天，叶飞的话不多，主要是听这对美国夫妻的毒后话，聊他们的人生，他们的思想，叶飞毕竟不是他们这种人，毕竟追求的不一样，他们追求的是乌托邦，而叶飞是反乌托邦，完全是两种世界观。
    喝酒直到第二天天亮的时候，叶飞率先苏醒，随手从身上拿出震动的手机，接通就听卢瑟追问：
    “叶老板，你在哪，我去接你。”
    “给你坐标。”
    挂了电话，叶飞揉着额头坐直，看着地上四仰八叉的夫妻，再次拿笔拿纸，写了一段留言，让他俩带着孩子去医院的时候联系自己，然后离开这栋贫民窟。
    站在大街上，满街都是腐朽的味道，这也是贫民窟独有的味道，也许只有清晨十分，这里才是最平静安详的时刻。
    gtr独有的马达声传来，由远至近，停在叶飞身边，车窗降了下来，卢瑟一脸不可思议的问：
    “不是吧老大，昨天你被哪个妞带到这来了，没失-身吧？”
    “少扯淡。”叶飞开门上车，坐好后说道：“回医院。”
    “好嘞，不过这件事你说我要不要跟安妮说一嘴。”
    “随便。”
    “真的假的？”
    叶飞不搭理卢瑟，闭着眼睛养精蓄锐，当到了医院后，两人一起来到办公室，正在换衣服呢，安妮推门进来，怒气涛涛的走到叶飞身边，挥手就是一巴掌。
    “啪”
    “你昨天玩得挺开心呢！”
    卢瑟愣愣的摆摆手说：“我可什么也没说。”
    “可你发推特了！”安妮咆哮。
    “别误会，那些都是我的，跟叶老板一点关系没有。”卢瑟在努力辩解，叶飞则完全没当回事，甚至就连挨了一巴掌都当没发生过一般，拿着白大褂淡然的走出办公室。
    “叶飞，你什么意思，要分手就直说。”
    “等你冷静下来再说。”叶飞就这样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