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文彬并不在教室。
    何颂隔着课桌弯腰凑近她俩，压低嗓音说：“如果不是他向熊猫告状说寻哥有滑板, 熊猫也不会那个时间点闲的没事过来教学楼, 就不会撞见寻哥揍薛诚浩。”
    所以, 当时教导主任来教学楼这边，就是来找周雾寻的, 但目的是想没收周雾寻的滑板。
    结果没想到，会意外抓到学生打架。
    只没收滑板的话，也不至于要停课, 还是停课一个月。
    白伊轻抿了下嘴唇，没言语。
    同样作为滑板爱好者，白伊心底无比清楚滑板对他们来说有多重要。
    况且周雾寻不是一般的喜爱滑板。
    从转来沈城一中上学后，他几乎每天都会踩着滑板来学校。
    有时碰上下雨或者降雪，没办法踩滑板，他宁愿骑自行车来学校，都不会挤公交车。
    所以直到现在，白伊都没有在公交车上跟他遇见过。
    白伊很多次都觉得周雾寻骨子里很“独”。
    在她眼中，他就像一只游走在繁华热闹世界里的孤狼。
    这天晚上睡前，白伊捧着手机犹豫踟蹰了良久，最终还是点开了和他的聊天界面。
    她咬紧唇，忐忑地在输入框里敲下一句话。
    【yiyi：周雾寻，我听班上同学说了今天中午在男厕所里发生的事，谢谢你啊。】
    白伊把这句话来回默念了三遍，确定没有哪里不妥当，这才紧张地摁了发送。
    须臾，他回复道：【真要谢？】
    白伊的心脏莫名提了起来。
    她忐忑地打字发送：【嗯啊。】
    像在考虑提什么要求，过了两三分钟，周雾寻的消息才再次传进来。
    【zwx：那等我回学校后再请我喝罐旺仔吧。】
    白伊盯着他发过来的消息，心一下子落了地，但同时好像又有点失落。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
    就感觉……
    他付出了停课一个月这么大的代价，最终却只要一罐旺仔作为补偿。
    好像很吃亏。
    白伊微微抿住嘴巴，认真地答应：【好。】
    周雾寻其实是因为她发来的消息太过客气正经，所以才半开玩笑地问她是不是真要请客。
    看到她回的那句“嗯啊”后，他本来想继续开玩笑说那就请客吃饭好了，但又觉得这样回复好像很突兀。
    因为他俩的关系实在不算特别熟络。
    尽管确实是朋友。
    周雾寻心里甚至很清楚，因为他和她表姐那十几天的情侣关系，导致在他跟吕舒娜断了后，白伊下半年对他比上半年还要有距离感。
    毕竟他的前女友是她姐姐，而他又是几乎每天都会跟她见面和她一起吃中饭的朋友。
    她心里觉得尴尬再正常不过。
    他完全能够理解。
    所以这几个月来，他也没刻意地去跟她多交流。
    直到今天中午，她在楼梯口主动叫住他。
    横亘在他俩之间那种无形的尴尬才终于消解了些。
    但关系也没一下子好到可以随意开玩笑的地步。
    于是，他把“请吃饭”改成了“请喝旺仔”。
    这样看起来自然的多，也不会让她觉得为难。
    周雾寻自己都没发现，他在顾及别人的感受。
    在白伊发了“好”后，周雾寻就再也没回复过来。
    他和她时隔将近半年的第二次聊天，依然很短暂。
    只有屈指可数的寥寥几句。
    但白伊却翻来覆去地把这五句话看了好多遍。
    看到最后，每个字都深深地印在了她脑子里。
    .
    高考结束的那个周末，终于彻底解放的吕舒娜约白伊出来逛街吃冰。
    在饮品店坐着休息吃冰淇淋的时候，吕舒娜主动提起周雾寻，笑说：“我前段时间听人说，周寻把薛诚浩给揍了，然后被熊猫停课一个月？”
    白伊正在小口咬香草味的冰淇淋，听闻点了下头，应：“嗯。”
    吕舒娜只知道周雾寻打了薛诚浩，但具体原因她并不清楚。
    于是好奇地问：“那姓薛的怎么惹到他了？”
    嘴里的冰淇淋很凉，白伊囫囵吞下肚，胃里瞬间也变得凉嗖嗖的。
    她舔了下嘴角的冰淇淋渍，如实告诉吕舒娜：“其实是因为薛诚浩骂你，我听到了，跟他吵了起来，但是没吵过……”
    说到这里，白伊突然有点窘迫，“怪我嘴太笨了，吵架都不会。”
    吕舒娜嘴角的笑意渐渐收敛，她蹙眉问：“那混蛋欺负你？”
    白伊又点了点头，然后继续说：“我被气哭了，周雾寻知道了事情的始末后，就去隔壁班把薛诚浩给打了。”
    吕舒娜：“……”
    她沉默了瞬，随即幽幽地感叹：“这家伙对朋友倒是挺真心实意的。”
    白伊有些茫然，疑问：“啊？”
    然后她就说：“不是啊，他是因为你才去找薛……”
    “因为我？”吕舒娜笑出声来，而后就特别笃定地否认：“怎么可能！”
    “完全是因为你好吧！”
    白伊有点懵。
    那次彭星月问周雾寻，是不是因为他心里还想着吕舒娜，所以后来才不再找新女朋友。
    当时他没说话，始终沉默。
    在白伊看来，保持沉默不否认，就是默认了。
    默认了……他其实是喜欢表姐的。
    白伊很想跟表姐说周雾寻喜欢她，说他当初假装无情地跟她分手其实是怕耽误她高考。
    可是……
    表姐早就交新男朋友了，而且跟现任的关系如胶似漆。
    她也知道表姐从不吃回头草。
    要是把实情告诉表姐，会不会破坏掉表姐和她现任的感情啊？
    白伊突然不知道该不该把周雾寻的隐情告诉表姐。
    就在她纠结的时候，吕舒娜语气轻松地慢悠悠说：“他不在乎我，他在乎的，是你这个朋友。”
    白伊怔忡了下，心也跟着停跳了半拍。
    可她还是不敢相信，问：“那要是……他在乎你呢？”
    吕舒娜像听到了这辈子绝不可能发生的事，失笑道：“谁说的？他亲口说的吗？”
    那倒没有……
    他当时什么都没说，保持了沉默。
    吕舒娜不等白伊回答就逻辑清晰地分析道：“第一，我敢发誓，他肯定不在乎我。对方喜不喜欢我，我是能感觉到的，我跟他交往的那半个月，没有感受到他对我有一丁点儿的喜欢和在意。”
    “第二呢，凭我对周寻的了解，他这个人吧，在谈恋爱方面是真的混蛋，不过对朋友确实很不错，但凡是他认可的朋友，他铁定真心相待。”
    吕舒娜这番话当初彭星月对周雾寻的评价基本完全一样。
    “而且，假设——就算他真的在乎我，那又有什么用，我早就不喜欢他了呀！”吕舒娜笑语盈盈道：“我喜欢的是我现在交往的这个男朋友。”
    白伊已经被男女生之间的这点事绕得脑袋都转不动了。
    平常在学习上遇到的题再难，她都没觉得有这么吃力。
    可是，如果表姐说的是对的，那他们俩在卧室里的那个吻要怎么解释？
    难道就只是单纯的……他并不排斥吻自己不喜欢的女生吗？
    白伊不懂。
    手中的冰淇淋一点一点地融化成液体，沾染到了白伊的手指上。
    湿黏的感觉顺着指尖蔓延到左胸腔。
    让白伊的心也跟着泥泞一片。
    表姐说，他在乎的，是她这个朋友。
    也只能是朋友吧。
    .
    整个六月份，因为周雾寻被停课不能来学校，白伊一次都没见过他。
    甚至几乎没有他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