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回上了叶祺的车。
    刚开出会所没多久，叶祺就望见了附近的一家快捷酒店，“在前面放你下车，可以吗？”
    “不行，”方回摇了摇头，表情很似为难，“我没有地方去。”
    这个理由在叶祺看来实在很蠢。
    即使这个借口十分拙劣，叶祺也没打算拆她的台。
    叶祺这个人吧，说话办事很少会直接戳人肺管子，至少明面上不会。
    他只是用眼睛淡淡地扫了女人一眼，好笑似的反问她，“难不成你还想去我家过夜？”
    方回眉眼戚戚地看着叶祺。
    “我知道你看不上我这种女人，”她的手不知不觉绞着裙摆，“但是，我和那些人不一样，真的……”
    叶祺嘴角牵动，不知想到了什么。
    事实上，她们这种女人每一个都认为自己有别于她人。
    叶祺把停在了酒店门口的停车场，像是体谅方回年纪尚浅，语气不觉就带了几分说教味道，“你看起来还年轻，为什么想以这种方式上位呢？”
    这句话是有道理的，但太高高在上了，落到方回耳朵里，听起来并不像是年长者怜惜的规劝，反倒处处都彰显着他这种上位者自己都未曾察觉到的轻蔑和不屑。
    方回顿时抬起头，怒目睨了他一眼，一双桃花眼瞪得圆圆的，卧蚕鼓起来，眼下还泛着丝丝的红。
    女人扭过头，像是赌气似的直述，“我没有钱，没有身份证。”
    方回尽量想让自己平静下来，“叶总，你既然答应带我出来了，总不能把我丢在路边吧。”
    叶祺静静地瞧了方回一会，他一向欣赏不来女人撒泼无赖似的胡搅蛮缠，况且他也不可能真因为那莫名的悲悯就带一个陌生女人回家。
    车厢内静的只有两个人清浅的鼻息，叶祺蓦地笑了一下，随即推开车门出去跟助理打了个电话。
    凌晨街上没什么声音，方回听力极佳，因此叶祺在外面的话一字不差地落入了她的耳朵里。
    他在叫助理尽快再开一辆车过来。
    看样子是要把她一个人甩在这了。
    起先叶祺带她出包厢的时候，方回还一度认为他是一个热心善良的人。
    好像被他温和有礼的外表骗到了，方回想。
    ……
    方回靠在车里，不知怎么，突然感觉困意汹涌，四肢也软的不行。
    最后她用残存的理智做出了让步。
    方回下了车，摇摇晃晃地挪到叶祺跟前，抓住了他的袖口，“那我不去你家了，你帮我开间……”
    话还没说完，她却晕过去了，整个人大剌剌地朝地上倒下。
    叶祺之前不是没见过这种投怀送抱的把戏。
    但事实证明，当一个活生生的人倒在他面前的时候，身体的本能反应是会比脑子转得快的。
    他还是扶住了方回。
    晕死过去的人跟一团泥一样，光靠一个人掺扶着根本掺不住，叶祺只能打横抱起她。
    方回隐约能感觉得到叶祺在喊她，她凭着本能断断续续说了几个我字，没多久就又昏睡过去。
    叶祺抱着怀里的女人，很少有这么无措的时候。
    四下无人，只有月光和风声。
    叶祺抬头看着那轮月亮。
    为什么会把这女人带出来呢？
    ……
    谁知道呢？
    或许月亮知道。
    ……
    自从那一晚方回跟着叶祺并且夜不归宿以后，吴琏对方回的态度实现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
    一开始扣着她的证件悉数还给了她，睡觉的地方从最初的四人间变成了单人卧室，现下每每对她说话都是好声好气的，之前答应的薪水也按时发放给她了。
    但方回一看到吴琏那张脸就觉得恶心。
    她来c市是因为离家出走，也是听朋友说才知道吴琏他们公司要签练习生。
    听说门槛不高，方回才来的。
    结果一来c市方回手机就掉了，其实手机被偷了方回就该跑路回去的，因为c市这地方实在瘟她。
    幸而她带了点现金，也费了一番功夫，方回才找到吴琏的公司。
    面试她的人看她外形条件不错当天就要签下她了，方回还没来得及高兴，吴琏就一脸挑剔的跳出来了，说什么好事多磨，要让她回去继续等消息。
    她当时涉世未深，不明白吴琏这分明就是欲擒故纵的把戏。
    一个星期后，方回还是被叫了过去，心怀感激甚至是感恩戴德地签下了吴琏给的那份，说是为她量身打造的，要把她捧成当红女星的合同。
    方回后来算是明白了，这份合同确实是为她精心打造的，不过是一个陷阱。
    签约的时候其实方回身上的钱也花的差不多了，她自暴自弃地想，还有什么能比现在更糟呢？
    事实上，当厄运来临，生活就是一个无底洞。
    第一晚，吴琏就让她去陪酒，美其名曰，谈资源。
    无非是一些肮脏的权色交易。
    这些人聚在一起上下都打点过，吴琏在席间明里暗里地跟她提醒着，并且还警告她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但方回从不是逆来顺受的。
    猪头叁的手摸向她的大腿的时候，方回没忍住就用啤酒敲破了他的头。
    可笑的是，她一个被侵犯的当晚居然还被那个比她亲爹看起来还要老的猪头叁送进了警察局。
    方回在警局睡了一晚，第二天吴琏才来保释她。
    紧接着吴琏饿了她两天，直到那天晚上方回同意去“谈资源”了，吴琏才给她饭。
    那天晚上，方回根本什么也不敢吃不敢喝，因为在此之前她亲眼看见了吴琏往她喝的水里下了药。
    可是就算今晚不喝那又有什么用呢？逃过了今晚，还有明晚啊，今天过去了，还有无数个未知的明天。
    这种日子似乎望不到尽头。
    与其神不知鬼不觉地被吴琏送到哪个一无所知的猪头叁的床上，不如把机会攥在自己手中。
    方回死死地盯着包厢的门。
    下一个，就下一个进来的人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