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沉，清浅的男声，压着柔柔的气声传来。
    这声音在许清然听来像是天籁。
    许清然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那熟悉的声音让她分辨出来了，那好像是……
    她猛烈挣扎起来，用仅有的一点点力气踢腿，发出声音。
    黑暗里，一只手很快摸了上来。
    很快，头顶束缚被解开，许清然的心脏狂跳到了最快。
    货车继续行进起来。
    外面的冷空气一下子钻入，许清然努力瞪大眼睛却还是模糊的，因为被泪水充盈了，她仰着头努力呼吸，不想呼吸被堵住，求生欲旺盛，被打开口袋的瞬间她却坐都坐不稳，一下栽入了那人怀里。
    许擎之抱住了她，黑暗中，他薄唇抿成一条线，眼镜泛着寒光，低头，抚摸了一下姐姐的头发，轻声说：“乖，是我。”
    清之。
    是清之！！
    许清然意识慢慢回笼，突然激动起来，怎么会是清之呢？清之怎么出现在这里？！
    她一个人出危险就够了，清之怎么能！！！
    “嘘……嘘……”许擎之以为她是害怕才挣扎，搂住她，嗓音温柔，“别怕，不用说，我都知道，没力气是不是？靠着我，我给你解开绳子和胶带，疼就发出声音，发出声音你可以吗？”
    许清然快要窒息，闷闷哽咽着“嗯”了?一声。
    许擎之慢慢除掉了她嘴上的胶带和绳子，女生身体却软的厉害，只能软绵绵趴在他怀里，许擎之亲吻了一下她额头，揉揉她头发说，“先歇一会儿。”
    许清然缓了半天缓和了一点力气，睁开眼，眼泪却又流出来，“清之你怎么在这儿……你怎么来的，就怎么走……赶快……你知道我在哪儿，报警也来得及，你赶快先出去……”
    她没力气，会拖累他，等下被发现两个人都走不了了。
    许擎之看着她，却只淡淡笑了一下，拍拍她的脸说，“丢下你怎么走呢。你这个药效估计半小时才会完全恢复力气，等下一起走啊，我怎么可能空手而归呢。”
    许清然摇头，眼泪掉下来，“你又不知道对方是什么人，万一是穷凶极恶的，不是穷凶极恶的怎么光天化日饭店里绑人呢……清之听话，姐姐不知道你怎么来的，但是你赶紧走……”
    你要不走。
    出了事。
    我怎么和妈妈交代。
    这话，13岁那年的许清然就这么对自己说的。
    所以她才能将清之保护的那么好。
    许擎之却不理会她，长手长脚的他坐了下去，将浑身软趴趴的女生抱进了怀里来，让她搂着自己腰靠近自己，顺着她的头发轻声安慰她，见安慰不到，索性算了，给她揉大腿脚腕，揉胳膊和手，让她快速恢复力气。
    许清然说了无数遍让他走，他不听，她气得眼泪汪汪的一口咬他肩膀上。
    清之反而笑了下。
    许清然有点恍惚，整个人被弟弟抱在怀里，小手茫然探索上他的脸，摸到了他的眼镜。
    “清之你近视了吗？”
    “没有。”
    许擎之偏了偏脸，正色看着她，“戴着玩的。”
    “你今天怎么会出现在鹿岐？”
    “我一路跟着你。你和男朋友见家长这种事，你的家里人可没一个人知道呢。”
    “……我是觉得你们不想知道。”
    “我是不想知道。可我必须要知道呢。”
    许擎之耐心回复了她几句话，近距离凝视着她，拨开她额头上乱乱的刘海，低哑说，“我不知道的话，怎么阻止你呢。”
    许清然：“……”
    她小脸有点烫，当初在岭夏，她和林绍几次冲突清之都看在眼里的，在他看来林绍这人自然不是什么良人。清之甚至都不知道林绍出轨，而她竟然却就这么原谅了。
    许清然其实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可，林绍不也不知道小丑的事。不是吗？
    女孩儿脸极烫，留心听了一下动静，思索了一下之后说：“清之，等下停车你马上走，我有力气就跟上，没力气被发现了你赶紧跑。我……不该瞒着你，可就算你阻止姐姐也会这么做的。以后后悔了我自己承担，姐姐会为自己的人生负责的。”
    许擎之很奇怪的没生气，反而笑了笑，揉着她的头发说：“可你的人生不只是你一个人的呀……”
    什么意思？
    女孩儿听不懂，可她力气越来越大了，她攥紧拳再松开，反复练习着，等待下一个服务区。
    “清之。”
    许清然搂住许擎之，眼眶极红，“姐姐对不起，又叫你陷入危险里。”
    许擎之搂住她，笑，镜片光芒一闪而过，说，“夫妻同命，生死相随么，也挺好的。”
    什么？
    许清然听得心脏发紧，却不管他说什么，在他怀里闭眼，存续力气，等待下一次停车。
    -
    车又停了。
    许清然这一次隔着门听到了更清晰的动静。
    她推开许擎之，上前拧门，发现动静挺大的，她正冒汗，突然一只手覆上她。
    “你习惯这么护着我吗？我进来过，知道怎么静音，你却都不问我，自己直接上手，”许擎之冷淡看她一眼，“你是想害我还是想救我呢姐？”
    “我……”
    许清然让开一步，讷讷道，“那你来……清之，小心。”
    许擎之用了巧劲儿，又不知往上涂抹了什么，门开了。南方冬天的寒风一下钻进来。
    许擎之用镜片后的眸扫了一眼这里，说，“等下车子启动的瞬间跑，我拉着你，你尽量不摔倒跟着我就行了，明白了吗？”
    这是头一次遇到事情弟弟指挥她，许清然茫然又坚定地点了点头。
    许擎之眸色软了些，摸她头，“姐姐好乖。”
    想亲她。
    不过。
    大局为重。
    等一下吧。
    许擎之艰难将视线从女孩儿眼角眉梢泛红的脸上挪开来，握住了她的手，回想起她车上时候和林绍那个握手的姿势，用拇指死死磨蹭了一下她的掌心，以及指骨关节的每一寸皮肤，然后，才更紧密地和她握住了她的手。
    -
    车要开了。
    后续又有车开入服务区。
    许擎之扣紧她的手，扣了两下。
    货车后门猛地打开，两个人跳了下去。
    许清然外套没穿，瞬间被寒风灌入了所有的毛孔，深夜的高速路旁服务区里，许擎之拉着她狂奔。
    别摔跤。
    千万别摔。
    许清然在呼呼的风声里听见了后面的急刹车声，痛骂声，咆哮声，一瞬间戒备心拉满，她攥紧了掌心，拼命地跟上许擎之，终于在最前面一辆加满油的货车启动的瞬间带着她爬上去，车瞬间驶离了服务区，上了高速。
    许擎之用力拿铁栓扣了几次后门，司机终于察觉了不对劲，停在应急车道，跳下来朝两个人咆哮。
    “玩浪漫也不是这么玩的！死了你们想老子负责吗？滚！赶紧给老子滚！！滚出去！！！”
    两个人抱在一起，女孩儿泪流满面的，浑身哆嗦，司机却只想着赶紧赶走他们。
    许擎之浅笑，推了推眼镜，从口袋掏出钱包，扔给那司机。
    “里面五千现金，送我们到市区。”
    -
    许清然手机这下彻底丢了。
    50分钟后，他们进了文婕市的市区，在一家小拉面馆吃了面以后，狂跳的心跳这才正常下来。
    许清然第一反应竟然是拿许擎之的手机过来，说要打开林绍。
    对面，许擎之抬起眸子，镜片在热气的熏蒸下模糊了一些，显得那双眸子更亮更锐利了些。
    女孩儿伸着手没缩回去，怯弱，却坚持，轻声沙哑地说：“我是和他在一起的时候被弄丢的，于情于理，我没事了，得告诉他一声，他说不定已经报警了，现在还在胡乱找我。”
    许擎之舔了舔唇，半晌，摘下模糊的眼镜，放在旁边，优雅用小勺子喝了口汤，说了一句话：“姐我跟你说个事。”
    女孩儿耐心地看着他，缩回了手，“你说。”
    “我被人大开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