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校长，她感冒了，还发高烧……”姜婉儿的班主任弱弱地解释了句。
    “能烧多高？有没有烧死！不穿校服，领导看见了什么想法？这就是我们的校容校貌吗？我们可是号称军事化管理的！无组织无纪律！这点小事都办不好，不想干就滚蛋！”
    陈世群劈头盖脸地一阵痛骂，只把那班主任骂得泪花都在闪烁。
    姜婉儿更是吓得脸色煞白。
    “还有！雨小了，把雨伞都给我收起来，老师统一收起来！”
    陈世群还没完，又是霹雳暴喝一声。
    孩子们好像提线木偶般，纷纷把雨伞递出去，弱小的身躯挺得笔直，双手贴着裤缝，好像风雨中的黄叶般，瑟瑟发抖。
    陈世群这才满意地点点头，把西装紧了紧，这会儿，他也感觉有点冷。
    “唉，孩子非淋病不可……”
    “妈的，形式主义害死人，他自己怎么穿那么多，还撑着伞啊？”
    有家长心痛无比，但也就在一边小声地骂着，敢怒不敢言。
    能进入这所学校不容易。
    谁也不想让孩子失去在这里读书的机会。不能因小失大啊。
    姜天的眉头皱了皱，紧握的拳头再次紧了紧，一股怒火在怀里荡漾着，已经快忍不住了。
    “姜婉儿，你怎么回事？嘴里含着什么？吃零食是不是？吐出来！”
    忽然，陈世群又指着姜婉儿高声咆哮起来。
    “不是零食，是我表哥给我的药丸子，给我治感冒的！”姜婉儿吓得小脸煞白，泪光闪烁，弱弱地辩解着。
    “屁的药丸子，药丸子能不苦，你能含着？给我吐出来！”
    陈世群指着她的鼻子，疾言厉色地喝斥道：
    “你瞧瞧你，像什么样子，成绩垃圾，三门不及格，操行也差，每个小学生该有的样子，你就不配在这里念书！再这样，我开除你！”
    姜婉儿只得把那枚丹药吐了出来，塞进了裤兜里。
    “看见没看见没，是果皮丹对吧！你个小鬼，能躲过我的眼睛吗？以后大家要引以为戒，和这样表现的差的小朋友保持距离！”
    陈世群絮絮叨叨地道：
    “上梁不正下梁歪，出现这样恶劣的学生，不完全是学校的责任，还是家长的责任！家长才是父母的第一任教师啊！”
    说到这里，他鄙夷地看了姜天一眼，好像姜天是什么失足青年似的。
    “得了，兄弟，别动气，忍一忍。他就这操行，狂得很。咱不是为了孩子吗？”
    蒙瑞江拉了姜天一把，塞给他一根香烟，又拿打火机帮姜天点燃。
    “嗯……”姜天蒙头在一边抽烟，只能祈祷活动赶紧结束。
    足足又等了十分钟，三辆奥迪车组成的一个车队才姗姗来迟。
    众位家长终于长吁了一口气。
    督察组终于来了！
    “欢迎欢迎！热烈欢迎！”
    在孩子们热烈而整齐的的欢迎口号中，一干领导干部下了车。
    “陈校长，久等了！”
    为首的是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人，一身酒气，醉眼朦胧，看来中午的酒还没醒来呢，和陈世群亲切握手，大踏步地走入学校之中。
    看到这中年人，姜天的眉头皱了皱。
    这人嘴唇上长着一个大痦子，上面还有一撮黑毛。
    姜天总觉得似乎在哪里见过这人……
    创卫检查督导组随意看了两眼，就来到正对校门的小操场上，各自坐下，欣赏孩子们表演舞蹈。
    姜婉儿换了舞蹈服装，上台和几个小女孩，顶着风雨，表演了一段《天鹅湖》芭蕾舞，小脸已经冻得青紫。
    但领导们却都有老师、学生帮忙撑着伞，喝着滚烫香醇的茶水，叼着香烟吞云吐雾，美不滋滋。
    “这人是谁啊？嘴上有个大痦子那位……”姜天拉了拉蒙瑞江道。
    “他啊，叫张文正，市卫生局的二把手，督导组的组长……”
    蒙瑞江撇了撇嘴，对此人的观感似乎不太好，但也不便多说的样子。
    “张文正？卫生局的二把手，怎么这么耳熟呢……”
    姜天眉头再次皱了皱，有点不妙的预感。
    这时候，院子里的表演结束了。
    督导组和学校双方的领导们就撑着伞往外走，一副宾主尽欢有说有笑的样子。
    孩子们也纷纷跑到家长那里，喝开水，穿衣服，不少人都感冒发烧了。
    姜婉儿的班主任就走到姜天跟前说道：“恭喜您，这位家长，督导组的领导们，晚上想和孩子们一起吃个饭，了解下孩子们的学习和生活情况，姜婉儿也被选中了！”
    “什么还要吃饭？不要了吧！”
    姜天就看到那张文正似乎想去牵姜婉儿的小手，笑眯眯地道：“小丫头正可爱，几岁了？来，让叔叔抱一抱么！”
    姜婉儿扭头在人群中搜寻姜天的身影，没有理他，张文正的脸色就有点尴尬。
    姜天看到张文正那贪婪邪恶的眼神，心中猛然咯噔一下，全部想起来了。
    上一世，在2010年，金陵爆出一个侵犯幼女的大案窝案，好几位官员牵涉其中，其中就有这位张文正，而陈世群也就是组织者之一。
    据说其实2006年就案发了，恶行持续多年，有很多家长控告。
    但是张文正后台很大，一直压着。
    罪恶始终在持续。
    一朵接一朵纯洁无暇的花朵在罪恶的黑手下，在无尽的绝望、惊恐中，无力地嘶吼和哭泣，在懵懂无知中无声地凋零，碾碎成尘埃。
    地狱空荡荡，恶魔在人间。
    好几位讨要说法的家长还受到了打压，以“寻衅滋事罪”“扰乱社会秩序罪”被抓。
    一直到2010年，该事件被发上微博，引起社会强烈关注，才被彻底揭开盖子。
    ……
    “你让张叔叔抱一抱又怎么了？”陈世群就去扯姜婉儿的胳膊。
    姜天甩开那教师，快步走过去，将陈世群的胳膊挡开，皱眉道：“算了，婉儿不喜欢和陌生人接触！”
    他没打算现在就和他们算账。
    现在姜家在苏省简直通吃，收拾这几个杂碎，就是一句话的事情。
    星洲之行结束后，苏省范书记多次让虞书记带话想见见姜天，但姜天懒得理会，都拒绝了。
    陈世群的脸色就冷了下来，喝斥道：“什么陌生人，你看清楚，这是上级领导！晚上还要一起吃饭呢！”
    “算了，陈校，别和人家为难！”张文正也就很大度地笑了笑道。
    “为难啥，这是光荣！”陈世群又去拉扯姜婉儿。
    姜天的脸色再次沉了下来，一把挡住，皱眉喝斥道：“你让开点！”
    “小同志，和我一起吃个饭，很为难吗？”
    这次姜天的声音都点大，张文正的脸色也沉了沉。
    “你这人是不是有毛病？就怎么这么不开窍呢？不知道多少人想接触大领导呢！”陈世群来劲了，又去拉姜婉儿的胳膊。
    “这位家长配合一下不行吗？领导也没有什么恶意，只是想了解下孩子们的生活卫生情况……”
    旁边，也有两个督导组的成员围了上来，竟然摆出一副硬抢的架势。
    见校长黑着脸连连拉扯自己，还有两个陌生的叔叔阿姨围过来，姜婉儿就有点害怕，本来就发烧感冒，身体不舒服，这会儿又被这么一吓，彻底架不住了，哇！地一声哭出来了。
    姜天连忙将她抱了起来，再次喂给她一枚养气清热的丹药，微笑道：“婉儿，别哭，别哭。咱们这就回家！”
    这时候，陈世群他们也不好动手了，但有个人大约是张文正的秘书，就悻悻然地骂了一句道：“什么玩意，给脸不要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