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42)
他们不忍心将阮婷送进精神病院,甚至是在阮婷离婚后,他们也一起帮着阮婷将江在冉的抚养权拿了过来。
阮婷已经失去了丈夫,不能再失去她的孩子,那样就真的太可怜了。
路邢延紧紧攥拳,听着闫雪的辩解,不禁发出一声冷笑。
可怜?
这几天江在冉给他介绍了他的外公外婆,隔着一个屏幕,路邢延也能感受到那对老夫妻的和蔼可亲,江在冉没有遮掩,大方坦白了他们的关系。
老夫妻对他更加欢迎,还想邀请他来夏威夷,扬言他们一定会热情招待他的。
那对和江在冉没有血缘关系的老人都知道疼爱自己的外孙,那他们怎么可能不会疼爱阮婷?
是的,阮婷从小和亲人失散,她是可怜,但她只在福利院待了半年就被那对老夫妻接回家,以那对夫妻温和亲切的脾气,怎么会苛待阮婷?
这样的遭遇也能算可怜的话,那世界上所有的孤儿都不可怜了。
这不是闫雪她们包庇阮婷的借口。
路邢延一言不发的离开了路家,闫雪在身后挽留,被他毫不留情的拒绝了,闫雪第一次在他眼里看到了对她的失望,比路邢延说再多苛责的话还要让她来得心痛。
路邢延走前突然发笑,嘲讽似的说道
其实我觉得血缘关系这个词真是妙,妈,当初您收养我的时候,有想过让我成为您真正的孩子吗?
路家,包括闫雪他们家,对血缘看得可真是重要。
不是自家的孩子不会心疼,是自家的亲生孩子,那更要疼上千倍百倍。
一如他们给路幸宝取得名字,幸运的宝贝,这是他们的宝贝呀,而他什么都不是。
可有些人,即使没有血缘的纽带,也将捡回来的孩子视如己出。
他突然很庆幸,江在冉还有一对心甘情愿爱着他的外公外婆。
虽然,他们并没有血缘关系。
*
路邢延心情压抑,胸口闷闷的,他对着手机屏幕发呆了半个小时,屏保设置的是江在冉的照片,是睡着时候的江在冉。
被白色被子裹住的江在冉蜷缩在床上,白白软软的一小团,小灯打在他脸上,他脸上的每一处,都是路邢延喜欢的样子。
他在元凯网吧坐了快一个小时,元凯才姗姗来迟。
元凯看到路邢延还有点激动,很久没见他确实有点想他了。
还没热情的打招呼,就看到路邢延不对劲的神色。
元凯拿屁股挤路邢延,和他挨着一个小沙发坐在一起,胳膊环上路邢延的脖子,小声问道:咋了?
路邢延眼眶有点红,声音也有点哑,唇角一扯,笑得非常难看,开口一声轻飘飘的哥差点没把元凯吓跑。
这他妈是路邢延?他的小老弟怎么蹉跎成这个模样了?
难道tg输了比赛对他的打击那么大?不应该啊!
路邢延的抗打击能力元凯是清楚的。
路邢延:哥,你知道阿冉的事情吗?
元凯陡然沉默,一向嬉皮笑脸的脸僵住,啊?
大白天喝酒不是元凯的作风,他给路邢延开了瓶可乐,放在他的桌前。
他们在阁楼里谈话,路邢延不在,元凯也没把这个屋租出去或者放杂物,房间像是经常打扫,一点都不脏,还是路邢延走前时的模样。
有个人愿将房间空着,只为他随时回来能住,路邢延很感动。
元凯不喜欢感天动地肉麻的互诉衷肠,路邢延也不是这种人,他们心照不宣,直接走正题。
元凯给自己点了根烟,叹了口气,这模样倒不像路邢延认识的他。
路邢延以为他要来点深沉的,就听元凯感慨了一句:我觉得我这里像托儿所,什么时候把学杂费交一下吧?
路邢延:不愧是你,还是原来的配方。
元凯笑笑,气氛缓和,才开始说起了路邢延想知道的事情。
知道我为什么要这么说吗?因为你和小冉的遭遇挺像的,你小时候和家里一闹矛盾就喜欢往我这边跑,小冉也是,我老早就觉得你俩咋那么烦呢,啧,还真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路邢延喜欢将事情倒豆子一样说给他听,江在冉同样也是。
元凯还没老婆,却提前过上了带儿子的生活,一带还是两个,可以说,他是看着两人长大的。
正因为这样,元凯才知道他们彼此都不知道的秘密,甚至是比路邢延还要早知道,江在冉喜欢路邢延。
路邢延和元凯在阁楼坐了一下午,也听了一下午江在冉的事情。
元凯刚认识江在冉的时候,江在冉刚上初中,那个时候的江在冉有点叛逆,每次来都带着伤,被元凯教育了两句就蔫儿吧唧的。
元凯看得出来,那个板着脸有点装酷的小孩其实内心很柔软,也很脆弱。
有一次,江在冉额头肿了个大包来他这里,元凯没问两句,江在冉就抱着他开始大哭。
周围上网的人调侃他是不是早年弄丢的孩子亲自上门寻亲来了,把他尴尬的,赶紧抱着江在冉上了楼。
那一次元凯才知道江在冉为什么总是受伤
江在冉从睡梦中惊醒,他全身汗湿,不住地喘着气,他赶紧按开床头灯,过了半晌才恢复平静,看了眼手表,他睡了一个下午,现在已经晚上了。
他梦见了他的母亲,梦中,他又回到了小时候。
阮婷不是第一次发病,之前就有征兆,加上怀孕,她的情绪总是反反复复。
那天是深夜,江在冉还在睡觉,睡梦中突然被阮婷从床上拽起,阮婷拖着他往阳台走。
江在冉上五年级,不是小孩了,但那个时候的他营养不良,完全没办法反抗阮婷。
他被阮婷按在阳台的栏杆上,半个身体挂在了外面,底下是黑压压的地面,全身的血都涌入大脑,他脑袋胀痛,眼泪倒挂,疯狂嘶吼大哭着,求阮婷,求爸爸回来救救他。
可是周围的灯都暗了下来,没人救他。
直到快要坠落的时候,他被阮婷拉了回去,女人面色癫狂,抱着他不停道歉。
江在冉害怕的蜷缩在她怀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从那天后,阮婷的状况就开始往下坡路奔跑了。
她总是无缘无故的发脾气,先开始是冲着东西发脾气,最后矛盾完全指向了江在冉,江在冉做什么在她眼里都是错的。
有一次,江在冉洗完手没有擦干净,水沾到了沙发,阮婷一声不吭,将脚边的凳子甩了过来,他的额头被砸伤,阮婷却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事后又抱着他,安慰他,拼命道着歉,反复无常。
深夜,甚至是白天的时候,阮婷一个人躲在角落,面对着墙壁,不知道在嘀咕着什么。
江在冉每次都被这样的阮婷吓到,却不敢叫她,他怕阮婷一回头,那个面容可怖的女人会再一次上他妈妈的身。
江在冉回到家的时候,再也没有新鲜的饭菜,也没有母亲呼喊他名字的声音。
爸爸常年不在家,江在冉偷偷给他打过电话,告诉爸爸,妈妈要把他推下楼,得到的却是爸爸的一句你要乖乖听话。
江在冉的生活费都是阮婷给的,学校需要交学杂费,他问阮婷要,却被阮婷甩了一巴掌。
你爸很久都没打钱了,你还一个劲的问我要钱,我哪里有钱?你爸的钱全给外面的小婊/子了,我生你有什么用?看你的样子,丑不拉几瘦得像猴,我怎么生出你这么丑的东西,你个赔钱货
江在冉的早餐和午餐都要在学校解决,被阮婷打了后,他更不敢问阮婷要生活费了,回家后也没有饭吃。
那段日子,他急速消瘦,本来就营养不良,后面更瘦成了皮包骨。
终于有一天,江在冉受不了阮婷的打骂,冲动之下推了阮婷一把,那女人滚下了楼梯,肚子里的孩子没了
他们指责江在冉的不是,阮婷也没解释,任由江在冉成为了凶手,放纵亲戚们对江在冉的多番教育。
再之后,许久不见的江爸爸终于回来了,开口的第一件事是,他要和阮婷离婚。
麻木的江在冉,那天哭了一整晚,他爸虽然对家里的事情不闻不问,小时候对他却是好的,他就是冲着爸爸的好才选择乖乖听话的,结果,他最后的依仗也没了。
他爸给了他一张卡,笑着说:我每个月定时往卡里打十万块钱,你尽管花,没了再跟爸爸说,乖。
江在冉冷漠的接过那张卡,金钱算是他爸对他的补偿。
他没问他爸为什么不带走他。
因为他爸有了新的家庭,那个女人还有了个孩子。
可笑的是,那个孩子被闹上门的阮婷给闹没了,他爸终于发了脾气,将阮婷送进了精神病院。
江在冉才终于得到了喘息。
只是,他又哭了一整晚,原来他爸不是没有那个能力制服阮婷,只是没必要。
他这个儿子没有价值,也不需要心疼罢了
只有夏威夷的外公外婆心疼他,江在冉不敢把阮婷的事情告诉他们,因为爸爸让他乖一点,他在家的时候只能学着做个乖小孩。
外公外婆跟他没有血缘关系,江在冉在心里告诉自己,不能这么麻烦老人家,他们本来就身体不好,远渡重洋会很辛苦。
再说,他们也没有义务,没有那个能力帮助他。
他总算明白,原来乖乖听话的孩子不一定能得到糖果,因为天秤从一开始就失去了平衡,它们把最甜的率先分给了最重的那部分,余下的,都是残次品。
食之无味,弃之也不可惜。
江在冉靠着床,手机收到了路邢延的消息,他睡前跟路邢延报备过,路邢延在他睡觉的时候不会打扰他,每次都是他睡醒了再去找路邢延。
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吗?
江在冉随手打开,刚沉下去的心跳,又再度剧烈的跳动起来
【evil:怎么办,我突然好想你】
作者有话要说: 过去挺惨,现在遇到对的人才更甜,有人懂得心疼
怕大家觉得混乱我就说一下,虽然我刚开始也是乱的。
闫雪(路邢延他妈)是阮婷(江在冉他妈)的姑姑,江在冉的姑婆
阮婷是路邢延的表姐,江在冉应该是路邢延的表外甥,虽然我觉得侄子更好听(这个请无视!)
路尧是路家那边的表哥,和江在冉那块没有关系,江在冉和路尧认识,也叫他哥
希望我没算错算错也请原谅我吧。
真的,过年的时候见亲戚我都是懵的,每次都是我妈在旁边提醒,啊这是谁这又是谁
我很佩服老一辈,张口就能换算亲戚关系,是我,我要想半天
我曾经干过最丢脸的事情就是把舅舅的媳妇喊成姨婆(因为没见过,舅妈头发白得早,简直社死,她还温柔笑着不提醒我,怕我尴尬!结果我妈告诉我后,我真的很尴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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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元凯忙着做生, 他走后,路邢延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发了会呆。
他想起江在冉来战队的那一天, 他质问江在冉。
你家里人知道你打职业的事情?
那个时候江在冉是什么想法,应该什么都没想吧。
可问问题的路邢延却难受了, 他不知道江在冉的具体情况, 就说出这样的话。
没有得到家里的认可就算了, 就连喜欢的人也不肯给予肯定,甚至是逼着他回去。
江在冉这么多年是怎么缓过来的呢?
他没有疼爱他的亲戚,最疼爱他的人还在国外,他一个人是怎么熬过来的?
路邢延一直觉得江在冉是个很乖的小孩, 即使他逃课打架, 染发还骂人, 但江在冉本质乖得可怕, 路邢延不让他做的,他一声不吭,从此戒掉, 再也不犯。
江在冉会这么听话,都是因为江爸爸的那句乖乖听话吗?
所以江在冉就一直乖乖的?
真是可笑。
路邢延捂住眼睛, 扯了下干燥的嘴唇。
他爸给这个便宜儿子总共就三样东西
金钱,生命,以及锁了他这么多年的致命枷锁。
路邢延咬牙, 他在想, 如果江在冉再叛逆点, 会不会过得更开心点?
但那小孩倔起来又是真的倔,不想说的秘密,怎么撬开他的嘴巴都不会说。
路邢延又想起了江在冉出国前几天, 他和江在冉的谈话。
他问江在冉为什么不选择待在夏威夷,和外公外婆一起生活呢?
江在冉当时的回答是
因为在那边,我就看不到你了呀。
路邢延深深吸了口气,他头一次觉得自己粗心大。
明明有那么多的线索,为什么还是忽略了江在冉话中的含义。
江在冉不想留在夏威夷,即使一个人孤零零的留在宁城也无所谓。
因为,那里有他
可他也只有放假的时候才会回宁城啊,江在冉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偷偷注视着他的呢?
元凯似乎也没有答案,只说很早就开始了。
江在冉直到去年才鼓起勇气主动接近他的。
路邢延很少哭,眼泪却不争气的从紧闭的眼尾流下。
他认识的江在冉,在陌生人面前阳光开朗,不失礼貌,从不拘谨。
在朋友面前会闹点小脾气,会板着脸不苟言笑,也会耍小手段欺负人。
在自己面前,他永远热忱主动,直视他的时候,耳朵会偷偷发红,明明在害羞,却勇敢的将自己的内心想法对他剖白,以求得关于路邢延这个人的所有好处。
但路邢延这个人是个大笨蛋,什么都不知道的蠢货,享受着一个人全心全的喜欢,还觉得那是理所当然。
路邢延一直信奉,不是互相喜欢,被单恋的那个人是无罪的定律。
直到遇见江在冉,他才发现,他有罪。
很奇怪,对于喜欢的人,他希望对方的一切都有关于他,就连对方以前未来得及参与的人生,他如今细想,都觉得抱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