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尊，商人本就逐利，低价进货高价出货乃是应有之意，从未听说有人高价买进低价卖出的。”粮商虽然被抓着，但一点也不惊慌，他上面有人！
    一个小小的县令，还真能翻出浪花不成？真个惹急了，再来一次拉笪人侵扰也不是不可能！
    “你囤积居奇还有道理了？”秦钧拿出一叠证词，“这些可都是本城百姓对你的控诉。”
    “哼，一群愚民而已，县尊让他们说什么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儿？他们懂得囤积居奇是何种意思吗！”粮商梗着脖子，“县尊若要构陷小民，直接弄个判词让小民画押即可，何必弄这些没意思的东西？”
    “行啊。”秦钧将写好的文书拿出来，“你画押吧。”
    粮商直接拿过朱砂摁了手印，又用毛笔签了自己的字，再用印章盖了章。
    “县尊可还满意？”
    秦钧拿过文书瞧了瞧，“挺满意的，来人啊，请穆将军来。”
    过得一会儿，守将过来，挺好奇秦钧审问案子喊自己来做什么，当证人吗？
    “敢问穆将军，拉笪人袭扰可算特殊时刻？”秦钧问道。
    “自然！”守将点头，这有什么可问的吗，敌人都打过来，当然是危机之时。
    “既然如此，来人啊！”秦钧喊了一声，“罪人莫伍趁拉笪人袭扰之时发国难财，罪无可恕，本县依照特殊法度，判处莫伍斩立决！推出去，砍了！莫伍抄没家财，族人徒刑三千里！”
    “你！姓秦的，老子上面也是有人的，知府大人是我姐夫！”莫伍怒道。
    “若是知府大人得知你的恶行，也会为本县的判决鼓掌的！”秦钧瞥了一眼莫伍，“退堂！”
    “我姐夫不会放过你的！”被拖拽的莫伍大喊，似乎这样能够让他的姐夫神兵天降，救了他的小命。
    手起刀落，人命消。
    县衙后院。
    “县尊。”通商的东家紧张的站在院子里。
    “找我什么事情？”秦钧问道。
    “小人...”东家不敢说自己怕了，连莫伍都被菜市口一刀，自己的靠山可不如莫伍那般近，谁知道是今天还是明天就要收拾自己了？
    这个县尊真是不按规矩出牌，一点都不给知府大人面子。
    “怎么了，何事吞吞吐吐的，难道你跟拉笪人通商的货物里有不允许贩卖的物品？”秦钧问道。
    “绝无此事，资敌的事情，小人是万万不敢做呀！”东家指天画地的发誓保证。
    “那你害怕什么？本官不喜勾栏院，所以要他钱多变交钱，莫伍囤积居奇，害的多少人卖儿鬻女，他该死，你是良民，有什么可害怕的？”秦钧笑道。
    “那祥龙坊呢？”东家鬼使神差的问了一句，可话出口后，背后立刻就湿透了。
    “赌从来不合法，本县灭他，你有疑问？”秦钧眼神冷厉，“老老实实做生意，本县与你无碍，不然，绝无手软！”
    “是！县尊为松凉百姓着想，小人甚是感动，愿意再奉上白银三千两！”东家抖着手擦汗。
    “行，本县记下你的慷慨了。”
    时间慢慢流淌，松凉边城恢复了往日的时光，县尊初来之时的风波早已不是茶余饭后的谈资了。
    又是一年大雪纷飞，开春后，拉笪人可能会再来劫掠，谁也没有心情谈论别人家的倒霉事了。拉笪人每次南下都是一场灾难。
    “让秦鼠送你回飞来镇吧。”
    雪如此之大，拉笪人怕是等不到明年秋天才南下了。
    石大丫大着肚子，“你要是回不来，你觉得我们孤儿寡母的能活下去吗？我是笨女人，没有能耐守住你留下来的东西，只会被人连皮带骨的吞个干净。”
    “开春可能要打仗，我怕惊扰到了你。”秦钧揉着太阳穴。
    “那就保小的。”石大丫说的斩钉截铁。
    “胡说什么，你不要多想，我跟那个素茵没什么，事情缘由关系到她的清誉，我不好与你言明，你只要明白她是无奈出逃的即可。”秦钧伸手给她捏肩膀，“再者，我要是有纳妾的心思，早就做了，哪会等那么久。”
    “可她看你的眼神不一样，我很清楚那是什么。”石大丫不高兴。
    “能是什么？”秦钧哑然，“她所求的与你不同。”
    “不同才有兴趣。”石大丫说道。
    “哈？”秦钧继续捏着，“谁教你的，我老婆不可能想到这些。”
    “小姑子告诉我的。”石大丫把三丫给卖了。
    “她懂什么。”
    “我看她说的很对。”
    “大丫啊。”秦钧觉得跟钻牛角尖的她说不通，换了个话题，“你现在是县尊夫人了，要不要换个名字？”
    “你不喜欢大丫吗？”石大丫问道。
    秦钧以手抚额，怎么就转不走，“以后你会有不少茶会之类的应酬，我不想你因为名字被人嘲笑。”
    石大丫认真的看着他，“夫君也认为大丫比不过他们对么？”
    “那就叫大丫吧。”
    一座院落内。
    过气捕头正在唉声叹气，“又是个赔钱货！”
    他媳妇都生了三个孩子了，全部都是女孩儿，在这样一个时代，没有男丁是非常危险的事情，一旦他支撑不住场面，整个洛家都将落入别人的手中。
    不希望自己辛苦努力挣来的家财，却在几十年后落入兄弟的手中。
    可没有办法啊，生男生女这种事情是天定。
    “爹爹，你在想什么？”一个小女孩走来，手中拿着木质的长剑。
    “没什么。”洛松叹息一声，“小燕，你今年也有九岁了吧。”九岁了，也差不多到了说亲的年龄，“你想要找个什么样的夫君？”
    小洛燕的面色僵了僵，“女儿还小嘛，想...”
    洛松打断大女儿的话，“不小了，都是十二岁结婚，在这之前要给你定下亲事来，想要个什么样的，是要个读书人，还是练武的，你好好想清楚。”
    “嗯，女儿晓得了。”洛燕明白自己没有选择的余地，除非离家出走，可这样一个时代，又能够去哪里，自己只是一个女孩，不论到什么地方都是被贩卖的货物。
    只看看县令就知道，刚一来就灭了祥龙坊，之后勒索县城中所有的富户，一县之尊尚且如此，更遑论其他人了。
    这里已经不是那个让人吃饱喝足后追求精神享受的时代，生存才是这里最重要的问题。
    即便是如此，她的运气已经是非常好，投生到了捕头的人家，还算是有权有势，能够有限度的做出选择，要是入了穷苦人家，怕是已经换了粮食。
    这边城半年前发生的事情还历历在目，粮商哄抬物价，县令无能饿死大批边民，易子相食卖儿鬻女。
    可就这么一个前不能退敌，后不能安黎民的县令，竟然成了被宣传的英烈，仅仅是因为他被射死的城头。
    现在来的县令在历史上也没有什么名气，根本没有听说过他，东极国的历史虽然大部分模糊不清，可所谓的盛世还是有些记载的。
    知晓这些也没有多大的作用，甚至连离开这个危险的地方都做不到。
    在不久的将来，东极国与北陆草原将会发生一场大战，波及了许多州府，松凉边城作为边关城池，怕是无法幸免。
    可松凉城的管理者却在内斗，县令与守将不和，到如今也不过见了两次面，第一次守将示好，县令没有给与回应，第二次县令请守将作证，至此再无其他。
    如此军与政的掌控者，要怎么样才能在未来守护松凉边城不破？
    “父亲，女儿想见一见守将。”
    在未来，科技得到了极大的发展，科学家发现人在经过特殊的训练后，能极大的提升身体素质，虽不至于如小说之中那样剑气纵横，但飞檐走壁还是可以实现的。
    若是能将三千守军尽皆提升，或许会成为一支奇军。
    “有什么事情吗？”洛松问道。
    自家的女儿有些奇怪，洛松还是很清楚的，小时候不哭不闹，让他喜欢的很，还以为是仙女下凡尘，可数年过后，并没有发现什么特殊的，只是乖巧罢了。
    “我得仙师仙人授受妙诀，能够强身健体。”洛燕想去试一试。
    “哦？”洛松眼睛亮了，“给为父看看。”
    洛燕展示了一下，非常简单的几个动作，只要坚持不懈就能收获很大。
    洛松看完后，没了兴致，“穆将军很忙的，没什么时间。”
    “嗯，女儿知晓了。”洛燕准备自己去，“女儿出去玩了。”
    作为边城，此地没有太多的规矩，事实上对穷苦的农人而言，哪有什么规矩，人连饭都吃不饱，哪来的心思管这管那的。
    走在街道上，看着往来的行人，明明是大雪纷飞的时候，却又有很多人来到这城池里。
    晃悠了两天，也没能见到将领。
    冬季日渐远，初春即将到来。
    “县尊，小女想要求见。”洛松来到县衙，“说是得了仙法。”
    他觉得女儿魔怔了，总是念念叨叨的，半个月前被将领赶出来后，就魔障了一般。
    “仙法？”秦钧对仙法没有多少兴致，“让她进来吧。”听说是个小女孩，别是被跑江湖耍把戏的给骗了。
    “民女见过县尊。”小洛燕走进来拱手作揖。
    “听闻你得了仙法？”秦钧装作很有兴趣的模样，“我也喜好仙道，不若与我看一看？”
    洛燕认认真真的将自己尚且记得的动作演练出来。
    秦钧看后，发现与老家的一些练气很像，在飞来镇的时候也练过，却没有什么效果，最多是精神较为饱满罢了，完全称不得仙法。
    “看起来很有意境。”秦钧点点头，很是赞赏似的，“我非常的喜欢，你以后每天都要来县衙修炼，不得以任何原因缺席，若是有非不得已的情形，也得先过来告知与我。”
    “是！”洛燕很是高兴，以为终于有人肯信自己了，守将不信，父亲不信就连母亲也说自己失心疯了，可这个县令却听信了自己的话！
    “你且去后院演练，精熟之后，让你来教授我与衙役，可好？”秦钧笑着说道。
    “好！我这就去！”洛燕高高兴兴的去了后院。
    秦钧收了笑脸，“城中来了耍把式的？”
    “属下并不知晓。”洛松回道。
    “你去打听一下，要是有就去找秦鼠，将他们给抓起来，竟然敢诓骗孩童，本县正缺敲石头的人！”秦钧眼神冷厉，显然不会对那些不存在的跑江湖手软。
    洛松急忙去探查不可能的结果。
    冬天渐渐离去，初春到来，雪融成水。
    一个个商队离开了松凉城，准备趁着雪灾刚刚过去，到北陆草原去用粮食换取别人家的宝物。
    秦钧站在城头上，望着北方，最后一个商队也不见了踪影，与他们一通离开的还有五六个飞来镇的乡勇，去打探草原人的情况。
    翻看过县志，得知雪越来越大，草原人为了生存要么南下，要么穿过广阔的荒漠，去往未知的极西之地，要么冻死在北陆草原。
    既然战争无可避免，那就尽量做到知彼知己。
    “县尊！”一名衙役跑商城头，“初春劳役的任务已经派发下去。”
    秦钧原本打算以工代粮，可城中的居民根本不愿意出来做活，甚至有的人一边嚷嚷着要粮食，一边躺在家中等着衙役送上门。
    面对这种情形，没有任何的犹豫，强制派发劳役，至于有人会不会因此饿死，他也懒得在乎了。
    他是发现了，对他们好，还会落骂，使劲的奴役他们，将他们当畜生，却能如上个县令一样留个美名，真是一群贱骨头，活该被发配到这里当边民。
    “嗯，知府派来的人怎么说？”
    杀了知府的连襟，知府自然是勃然大怒，派了人要把秦钧给上枷号带回去，不过，过来的衙役不是傻子，他们早就打听过了，新任县令手下有一支精锐衙役，硬来的话，怕是只能给拉笪人增添一笔功绩了。
    不能来硬的，任务当然无法完成，所以他们就赖在这里了，每天软磨硬泡的要秦钧去一趟知府。
    秦钧脑子又没坑，真去了知府还能回来吗？怕不是要被某个不存在的江洋大盗给劫杀了吧？所以任由那些衙役说，就是不动身。
    他不去，来的衙役又没有消息，知府就派了第二批衙役过来，这一回带了让他汇报松凉城治理行文。
    “说是县尊不过去，就要上禀州府。”衙役说道。
    “那就将莫伍做的好事情写成折子，请知府一柄转呈州府。”
    “是！”
    褫革城，府衙。
    “什么！”知府拿着松凉边城的折子，“胡说八道，这是含血喷人，莫伍怎么可能做这种事情！本府一定要上禀州府，让他吃不了兜着走！来人啊！备笔墨纸砚！”
    写好文书之后，知府又喊来人。
    “点齐衙役，本府亲自去一趟松凉城，倒要看一看他秦钧有何能耐！”
    摆好车架，浩浩荡荡的开往松凉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