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凉从脊背蔓延到脸上，浸没眼睛和鼻子。
    模糊的视界，粗陋的感知，清晰的呛痛，生命才刚刚诞生，就要被浸没在残破的水缸之中。
    死亡并没有来临，她还是被当作货物养了，准备给未来的弟弟换回一个媳妇儿。即便上面已经有一个姐姐了。
    “一个用来换儿媳妇，另一个换点钱使使。”
    侥幸活下来的女婴有了个名字，二丫。
    在她三岁的时候，就要绑着干活了，虽然一点力气都没有，可捉虫子帮着拿东西都是必须的。
    捉到虫子的数量关系到她自己的伙食，捉得多了，说不定还能分到一两条。
    四岁的时候，家里终于有了一个弟弟，父母高兴坏了，甚至打了一角酒来庆祝，这可真是奢侈的举动，足以说明他的兴奋之意。
    这是家里第四个孩子，第三个已经在两年前刚出生就被溺死了。
    贫穷的家庭养活不了那么多的人，就算是二丫，也会在青黄不接的时候，随时可能被卖掉，前提是有人会买。
    在她六岁的时候，生活终于有了一点点的变化，抓虫子逮老鼠捕青蛙，她的速度快，抓的很多，就有人看她不顺眼想要抢过来。
    二丫很瘦弱，可在充足的战斗经验之下，轻松揍趴了那人，只有又教训了几个小男孩之后，再也没有谁敢动手抢她的东西了。
    锅里煮了很多东西，但能分到她手中的只有一丁点。
    作为没用的赔钱货，吃的越多越亏，所以她的食物是能缩减就缩减，要不是看她没饭吃就要饿死，那是真的不打算给一滴水。
    九岁的时候，二丫见到了一个陌生人，这人带走了大丫，说是已经快十二岁了，该完婚了。
    这一天，她吃到了一块不怎么甜的黑糖，还得了一块较为白净的馍馍。
    “二丫也该定亲了，你看是找一家换儿媳妇，而是直接要彩礼钱？”
    “换个媳妇吧。”
    在大丫出嫁，二丫的命运也被定了下来。
    从这天开始二丫带回家的小动物少了很多，很是遭受了一顿数落，说她还没有嫁出去，就开始搜罗家里的东西给男人家了，真是养不熟！
    二丫直接将之当成耳旁风，既然不拿自己当家人，何必对他们心心念念？
    不再把他们当家人后，二丫的伙食立刻上了好些个档次，天天都有肉吃，偶尔还能拼成几树叶的菜。
    有长虫，有肥大的虫子，有巴掌大的鱼儿等。
    吃的好了，体格自然长的快，力量的提升幅度很大。
    在十二岁的时候，她直接拿着齐眉棍离开了这个小村落。穿着破布缝制成的衣物，兜兜搭搭的，看起来很是瘦弱。
    “小子，把钱交出来！”一个一看就是新手的劫道之人，拿着一柄破刀跳了出来。
    蹲了那么久都没有开张，而今见到一个穷小子也忍不住的跳出来打劫了。
    呼！棍棒夹杂着破风声，直接将劫道的人打了个红白飞溅。
    捡起破刀，扒了尸体的衣服，拿了斗笠帽，愈发的像是一个小少年了。
    “叫什么好呢？”二丫走在官道上，思考着自己应该有个正式的名字，可她有过的名字太多了，“叫风霜尽吧。”
    走到小县城之前的时候，在河里洗了澡，洗了衣服，趁着毒辣的太阳晒干。
    “做什么的？”守卫拦住这个带着斗笠的小家伙，这身打扮太像那些所谓的江湖豪客了，一群亡命之徒！
    “来找点活计做。”风霜尽说道。
    “你会什么？”守卫问道。
    风霜尽想了想，“在家里的时候给地主家放过牛，还学了些算术。”之后还说了自己来的村落。
    “进去吧。”守卫没听过这个小村子，可少年畏惧的神色却看得清清楚楚。
    进了县城，风霜尽沿着街道走，想要找一家招人的，要求不高，饭管饱就行，可即便如此，也不是想去就能去的。
    “走开走开！”客栈伙计不耐烦的驱赶人，“我们这不要人！”
    “小爷可是要来乐呵的？现在是白天，还是再等俩时辰吧。”
    最终，风霜尽在一家铁匠铺找到了学徒工作，没有钱但包吃包住，会要她仅仅是能够算账，多了个帐房的技能。
    打铁是个体力活，还好她有办法补充损耗，不然非得把小身体给弄垮不行。
    铁匠铺的老板可不会怜惜她是小孩子，该怎么用就怎么用，一点也不担心累死了赔钱。
    就算是这样的工作，也得签了卖身契才能正式当学徒。
    经过半年的考察后，她才得到了这个卖掉自己的资格，正式成为了铁匠铺的学徒。
    生活算是安稳了下来。
    一晃三年时间过去，风霜尽长的身高体大且面目俊秀，把铁匠师傅的女儿给迷得神魂颠倒。
    “霜尽，你可有婚约？”铁匠见女儿倾心，也不墨迹，直接找来徒弟开口询问。要是没有婚约，那自己就可以做主让他们两人完婚了。
    风霜尽惊奇，“并无婚约，亦无家财，独身一人。”说完后，就后悔了，在上个所在的世界，这样的家境那是被嫌弃的不行，可忘了这里如此身世，几乎可以说是被入赘的绝佳人选，既能不让男的反感，又能形成事实上的入赘。
    没有亲人，又来到县城里，显然家里已经彻底没了，那么今后该何去何从？
    铁匠万分满意，徒儿没有亲人，那么跟女儿结婚之后，还不是要住在这里？不是入赘胜似入赘，真不错啊！而且风霜尽的打铁水平很不错，锻造出来的武器，可以称得上精良二字！说不得以后就会是有名的锻造大师。
    女儿的眼光还是可以的嘛！
    “你看，小馨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你也没有婚约在身，不如凑成一对，你觉得怎么样？”
    风霜尽穿越过很多次，但从没有忘记自己是个男人，即便穿成过各种动植物，男男女女也都有，最初的心态从未变过。
    “小馨今年才十二岁吧，是不是太小了？”
    铁匠点点头，知晓女子在十五过后，才是适合生育，只不过很多人等不了，准确的说古往今来那么多人，能够耐心等待的，不过是寥寥数人，而且这几人还都有其他的女子服侍的。
    “你忍耐的住？”
    小年轻还能抵挡的住不成？
    风霜尽明白，铁匠已经说得如此明白，不给于正面回应是不可能了。
    如果拒绝，就会被直接撵出去，绝对不会有第二个选择，同意更是不可能她是女的，哪能跟一名女子欢好，那不是坑人么。
    “全凭师傅安排！”
    只能离开了。
    “哈哈，好！”铁匠很开心，“我去请个黄道吉日，把亲事给你们定了。”
    当夜，风霜尽拿了自己锻造的重剑和手斧，准备行囊，在第二天天还没有亮的时候就来到了城门口，城门刚刚打开，她就直接出城离开了。
    沿着官道往东走，走了许久之后，才来到下一个城池，而后听说了这个世界的局势。
    王朝已经到了大厦将倾的时刻，反贼到处都是，只有偏远的荒蛮之地，才没有陷入烽火之中。
    分析了一下消息，决定往南走，绕过陷入兵乱的区域，但人算不如天算，还不等她规划南下的路线，这座城池的实际掌控者，就宣布举兵勤王，城池直接戒严了。
    作为外来者，风霜尽只能依照规定去县衙去补文书，可刚进去不久，就被威胁，要么加入勤王的军队，要么被当作奸细处死。
    风霜尽看看左右，不认为自己现在能够打赢十几个全副武装的人，尤其是对方都穿着重甲的情况下。不得已，只能选择加入。
    北辰营，一座新建立的兵营，里面都是她这样被强行拉进来的人，自愿加入的也不会在这里。
    兵营建立没几天，就被迫跟着举兵的人，去了风霜尽逃出来的城池。打着勤王的名义，四处占领交通要道，辖制附近的城池重镇。
    有人反抗有人投降，还有人直接带着一家老小逃走了。
    很不幸运，风霜尽面对的这座城池，就属于顽抗之人，县令和守将铁了心的要打。
    “攻城！”
    北辰营被当了炮灰，进行第一轮试探攻击，发现对方的守卫并不强大，或许是守将没将他们清源城的自立当回事，所以滚木礌石非常少。
    然即便是这一点东西，也让北辰营死了一成的人，本就是勉强凑起来的千把人，这一下子士气更加低落了，要不是有另一个营的人拿着刀在后面顶着，只怕早就逃了个干净。
    风霜尽握着战剑有些紧张，指关节都发白了，穿越过很多次，可战争的场面经历却不多，这种亲自爬城墙的事情，更是第一次。
    “出击！”
    战鼓声如雷，更如催命的恶咒！
    阵前无后退，风霜尽只得提着战剑和一面小盾牌，跟着其他的倒霉鬼往前冲。
    “杀！”
    惨叫声和坠落声不停地传来，好似九幽恶鬼在耳边嚎叫。
    风霜尽举着没有用处盾牌沿着云梯往上冲。这种小木盾，对滚木礌石没有任何的阻拦效果，只能防住一些流矢，会不会被半路砸死，只能看运气和应急反应能力。
    “啊！”
    上面的人惨叫着掉了下去，这么高即便不摔死也的残废。
    咚！
    一面盾牌掉落在她的盾牌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往上看一眼，已经只剩一个人了，而更上面则是一块正在砸落的岩石。
    没有意外，埋头猛冲的人被总了，哀号着滚下来。
    风霜尽纵跃起来，防止被裹挟下去。
    “死吧！”
    守城的人又一次抓起石块举起来就要扔下来。
    “着！”
    风霜尽直接将战剑扔了上去。
    沉重的武器，直接将他砸的昏死过去，举起的石头也砸在了自己的脸上，扑哧一声，估计是活不成了。
    咄咄！
    两根箭矢射在木盾之上。
    “死！”
    趁着空挡，风霜尽发力，飞速爬上，手斧翻飞，砍倒两名弓箭手，木盾侧面格挡，弹开两根长矛。
    咚咚咚！
    呐喊声如山呼海啸，应当是久经训练的士卒准备进攻了。
    顾不得查看，竭力抵挡守城之人的攻击。
    砍翻七八个人之后，总算是在城头上站稳了脚跟，北辰营的几个人围着她，似乎她是靠山一般。
    咻！
    手斧被扔出去，将一个靠近的士兵给劈死。
    接过长矛。
    “守住这里！”
    大军都开始攻击了，往下是没有机会的，只能不断地前进，往城池内攻击。
    但她不想去送死。
    “杀啊！”
    民夫拿着简陋的武器冲了上来，被充当炮灰来消耗金水城的实力。
    越来越多的金水城士兵站到了城头上，并且不断的拓展范围，跟守城的士卒厮杀在一起。
    风霜尽见再以守据点的名义站在这里，会被当做怯战处死，不得已只能领着几人朝城西冲了过去，那里有铁匠一家。
    狼烟阵阵，烽火滚滚。
    当喊杀声渐渐停歇的时候，哭嚎声开始出现。
    抢钱抢粮抢女人，不知多少人被踹开了大门，手起刀落，管你是谁！
    “滚开！”
    风霜尽一脚踹翻一个正在拉扯石馨的兵丁。
    “你敢挡老子发财？”被踹翻的兵丁，爬起来后直接刀刃相向。
    “这里是铁匠铺，你眼瞎了吗？”风霜尽眼神冷厉，“军备需要这养的人才，你敢杀伤，就是死罪！”
    “爹！”石馨跑到铁匠面前，一脸泪水的扶起他。
    “我管你...”
    嘭！
    风霜尽直接用长矛砸了过去，将发怒的兵丁砸翻在地，“不想被将军处罚，就带着他滚！”
    几个兵丁咬牙切齿，可又畏惧将军，吃不准虚实，只能带着人离开。
    “头儿，咱们！”跟着风霜尽的几人很想去别处抢掠，可又畏惧于城中不知是否有埋伏，不敢离开。
    “站在等着这里就行，保护铁匠可比抢的东西好多了，抢的只能钱财，而保护军中急需的人才，得到的则是真正的军功。”风霜尽走到铁匠和石馨身旁，“包扎一下，哭不能止血。”
    石馨急忙跑回屋里，拿来干净的布和金创药，给铁匠包扎止血。
    等了半刻钟后，将领从西城门进来，见到了风霜尽几人，“谁让你们守在这里的？”铁匠铺，很不错，军械需要这样的人来锻造维护，只是谁把他给伤了？
    几个北辰营的以为将领在怪罪，下意识的看向风霜尽。
    “是你？”将领看了风霜尽又看了看抽泣着缩成一团的少女，“不错，她是你的了，等平定之后，去县衙找我报到。”
    风霜尽可没有兴趣要她，在家将领走后，便留了两个士兵，直接去了县衙，待的喊杀声和哭声不可闻的时候，她进到了县衙里。
    “风霜尽？很不错，你是第一个登上城头的人，且没有盲目的进攻，而是与人一起守住突破点，有点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