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果硬糖15
【水果硬糖15】
许昼赶到医院时,张晴晴刚刚脱离生命危险,医生说,这女孩虽然命大,但以后还得好好修养。
杨循光点点头,查了记录,叫来当值的护士。
空气里飘着消毒水的味道,许昼按按太阳穴,问面前年轻的小姑娘:“你换她衣服的时候,有没有在她身上找到什么糖果?”
小护士“啊”了一声,以为是什么不得了的东西,略有迟疑:“是有糖,很要紧吗?我看那糖都化了,就扔了。”
杨循光道了谢,让她先行离开。
许昼坐进走廊的长椅里,以手掩面,不知道在想什么。
杨循光坐到她旁边,用手拍了拍她的肩膀:“没事儿吧?”
他知道许昼不喜欢医院,空气里四散开的消毒水味,估计让她想起了很多不愉快的事,杨循光从心灵鸡汤入手,打算再讲点什么,可手机突然又响起来。
小张打来的,他说,请来的w大学的民俗学教授说,孙正非家中的那些个东西有些奇怪,说是招魂仪式,是也不是,因为其中一些元素的确是黑国南部一个部落的招魂仪式,但当中又融合了本国的一些习俗,很乱,不是三言两语可以讲清楚。
杨循光“嗯”了一声:“辛苦了,我马上就回去。”
张晴晴失踪案告一段落,但新出现的鑫海基金会,孙正非,张雷李月夫妇他还得继续查,他不能陪许昼一直在这呆着。
他问许昼:“你有什么打算吗?”
许昼说:“你先回去吧,我想再见一见张晴晴,等见完了我就去市局找你。”
杨循光起身离开,走前嘱咐:“张晴晴是重要嫌疑人,我同事有人在这守着,有问题找他们。”说着留了电话。
许昼捏着电话纸,目送杨循光离开。过了好一会儿,她才起身去张晴晴住院的病房。
门口,许昼和守在门口看守张晴晴的警察点了点头,算打招呼,然后在病房门口站定步子,透过门上那扇透明的谈视窗,许昼往里面看。
少女脸色苍白,头发剪成齐肩短发,穿着蓝白相间的病号服,陷进柔软洁白的被褥里,面容安详,根本无法和那个跳楼的红衣少女联系起来。
许昼轻轻推开门,坐到床边。
按照她的猜测,水果硬糖是一种约定,那为什么白思语会选择把水果硬糖送给她呢。
那晚高楼之上,张晴晴几次三番把手按在腰部,是要递给她什么东西吗?
思绪如麻,还是有许多谜题得问问她,一切都要等她先醒过来。
许昼静静看着她,目光描摹出她的轮廓,光看外表,会觉得这是个很乖巧的女孩,如果有一对好父母,或许她会过的很幸福。
当时她提到了红星福利院,那个不幸的开始。
被送到红星福利院的孩子,大多都有问题,或是残疾,或是智力残缺,张晴晴看起来一切正常,为什么会被送到那个地方呢?
这个答案,只怕是许昼和她自己清楚。
***
杨循光回到市局的时候,w大学的民俗学专家刚走,小张正在办公位整理资料,见到杨循光打了声招呼:“杨队,马上就好。”
杨循光点点头,又去提审孙正非。
孙正非整个人看起来憔悴的不行,一直在问时间,杨循光和他直接开门见山:“知道鑫海基金会吗?”
孙正非打了个哈欠,挺不耐烦:“您终于查到这儿了?”他下意识想抬手扶眼睛,发现没有,只能尴尬地咳嗽一声:“知道是知道,也能交代,但我要一个条件。”
杨循光笑了一下:“提条件太没诚意,那就算了。”
孙正非也不着急:“这是个贩卖女童的组织,每分钟都有新的悲剧,我当然知道您能凭借自己的力量找到,只是从撬开我这张嘴,能省不少时间。时间就是那些女孩儿的命。您考虑考虑吧。”
杨循光笑不出来了,他捏紧拳头,咬住下唇:“行,但我也有条件。”
孙正非作了个请的姿势:“我是很有诚意和杨队达成共识的,杨队,但说无妨。”
杨循光似乎就在这等他,忽然收了那套做作的表情,眼睛一弯,笑的跟只狐狸似的:“我要你做内应,揪出幕后的人。”
孙正非没想到杨循光会提这个条件:“用我?”
“是,用你,这可是你争取宽大处理的机会啊,孙正非,你不想要吗?”
孙正非沉默下来,他不是不想要,只是觉得进度太快了,杨循光太着急了,他和杨循光还没到统一战线的地步:“用我,你相信我?”
杨循光笑笑:“别的本事没有,我这个人就喜欢给予别人足够多的信任。”
鑫海基金会,杨循光早就接触过。
三年前在仙梨,他和许夜第一次和这个组织过了招,当时他们太冒进,没有部署好,导致这个基金会断了一条枝给警方当交代,而枝条后头粗壮的树干,缠绕交错牵扯了多方的根系,就借着这根枝条提供的教训,隐藏下来。
当时许夜就分析,这个组织以后应该不好找到了,他们提高了警惕性,再露出破绽和马脚就不会那么容易,而且他们势力很大,他和杨循光不一定撼的动。
当时杨循光年少气盛,不信,说:“多大点事,这帮犯罪分子无非就是谋财谋色,真能藏起来,就是和巨大的财富切割开,每天各地都有那么多案件,总有牵扯的一两件,只要这帮畜生还敢出来谋财害命,那他们肯定能揪出这帮人。如果他们不出来谋财害命,选择从良,那也是好事。”
当时许夜挺委顿,听了杨循光的话,那双黯淡的眸子亮起几分光,沉默了好久,突然拍拍杨循光的肩头:“循光,我觉得或许你真能了结他们。”
杨循光嗤出一声笑:“或许?什么叫或许?你兄弟我很强的好吧,到时候咱俩一块,端了他们老巢,雪今日之耻,让他们害人,我呸,没有人能逃脱法律的束缚……”
那天杨循光说了好多话,许夜只是一直在默默的笑,间或说他:“行了行了,说两句就行了啊,我的好兄弟。”
现在回忆起来,这都是那么多年前的事情。
本来鑫海基金会这事儿,杨循光根本不着急,直到许夜出了事,连命都丢了,他才发现自己到底有多天真。
那是他第一次离生死那么近,前两天还好好的、能和他谈笑风生的人,两天后就只剩下一具冰冷的尸体。
他不接受。
他想了好多,却依旧想不通许夜为什么会离开,那是条鲜活的命啊,那是和他出生入死的人啊。
这次,终于再听到了“鑫海基金会”这个五个字,说什么,他都要给许夜一个交代。
杨循光按下心头那股涌起来的躁动,用手指点了点桌面,对孙正非说:“我知道那破组织有多狡猾,你今天交代出来的东西,明天他就能断腕扔了,我出动那么多警力,抓个没什么用的东西,怪没劲的,你明白我意思吗?”
明白,杨循光这人野心不小,他要连窝端了鑫海基金会,孙正非觉得这人太自大:“你以为凭借你和我,就能把这个地方端了?”
杨循光笑起来,露出一口大白牙:“不试试怎么知道?怎么样,合不合作?”
孙正非没说话。
杨循光循循善诱:“我刚从医院回来,许昼留在那了,知道她为什么留在那吗?”
“嗯?”
“因为张晴晴没死成。”杨循光盯着杨循光的眼睛,“许昼觉得她和我对你的成见太大,她留在那儿,是想挖出你没那么坏的证据,虽然我不信她能找到,但她就是觉得,你可能有百分之三十被冤枉了。”
还百分之三十。
孙正非有些想笑:“我没被冤枉,我就是十恶不赦。”
杨循光:“那不见得。比起你,我更相信许昼,她给了我百分之三十的机会相信你,那就足够构建我对你的信任。孙正非,你不难受吗?被三个小女孩弄到这里,你肯定是有罪的,这点毋庸置疑,但让你进来的那三个小女孩呢?我真觉得,你没那么聪明,能控制她们三个,这当中多多少少有些事是你不知道的,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杨循光话说的很隐晦,因为他没证据,这只是许昼的猜测,他只能借着这些来试探他。
孙正非垂下头,盯着眼前的桌面,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在考虑杨循光的话。
杨循光说:“我知道你要提的条件,今天是三月十九号,是你女朋友的生日,你想见她。”
孙正非浑身一震。
杨循光:“你屋里那个招魂仪式是个四不像,你是个做事严谨认真的人,你不可能不知道,除非这事是你做给外人看的,糊弄一下不知情的外人就好。所以,要么是你有神经病,要么就是,张一宁没有死。”
这最后一句话,直接砸在孙正非耳边,砸的他心脏直跳,冷汗顺着脊背寸寸往下流,他突然觉得杨循光真的挺难缠的。
杨循光将他的反应收归眼底:“怎么?孙老师?真不打算交代点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