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门阵营中，一个头戴黑色斗笠的劲装人影骤然冲出，以极快的速度跑到了战场中间。
    斗笠掀开，露出一张清丽可人的精致面孔，赫然正是江平当年错失英雄救美成就的对象，麾下狗子的原主人，慕容家如今的独苗二小姐——慕容仙仙。
    她此刻满脸惶然，眼中含泪，一手托住独孤正阳的胳膊，另一只手轻轻触摸他的胸膛大洞。
    上面的血迹早已随着雷霆掠过化作血痂，但此刻随着新血流出，已然湿透了衣裳。
    她嘴唇颤抖，小心翼翼地问道：
    “疼吗？”
    独孤正阳先是笑，而后摇摇头道：
    “不太疼，你不该来的。”
    他回首望过身后魔道阵营，又看了一眼正道阵营，叹气道：
    “我本以为你会听话的在外面等我，可是我忘记了你是慕容仙仙，是那个勇敢自主的慕容仙仙。
    你还是来了，那就只能和我一起死了。”
    他朝着对面风清华笑问道：
    “风太师祖，可否看在我临死悔悟的份上，将我夫妇二人的尸体合葬？”
    他自知以他刚才的表现，魔门那边不把他挫骨扬灰都算是看在他魔君的名头了。
    而慕容仙仙突然跑出来，承认与他的关系。
    其他人迁怒之下，慕容仙仙必定事后受尽折磨，在无尽痛苦中死去。
    与其如此，不若现在就与他同死。
    至于正道那边。
    也没有人会在这众目睽睽之下去收留一个宗门叛徒，魔门魔君的妻子。
    所以他能请求的，也不过是留个全尸，二人合葬在一起，也算是全了当初的誓言。
    风清华沉默了会，缓缓点头道：
    “可。”
    “多谢风太师祖。”
    独孤正阳感激道。
    而后他手轻轻擦拭着慕容仙仙脸上的泪水，轻声问道：
    “别哭，委屈你了。怕吗？”
    慕容仙仙使劲摇摇头，鼻子酸酸地说道：
    “我嫁给你时，便说过，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你若死，我必相随。再说你为我死了那么多回，我为你死上一回，说起来还是我赚的多些。”
    圣心魔主为何能如此顺利掌控独孤正阳，除了他体内种下的魔种之外，慕容仙仙也是其重要筹码。
    当初，独孤正阳清醒过后，本是要以死谢罪。
    结果他看到慕容仙仙被圣心魔主所制，一时犹豫，被圣心魔主攻破心防，走上了剑魔之路。
    后来也是他体内魔种成熟，圣心魔主为了让他出任魔君之位，才将慕容仙仙还给了他。
    便是如此，慕容仙仙如今体内也还拥有圣心魔主种下的手段。
    为了慕容仙仙，独孤正阳这些年做了不少错事，也杀了不少无辜之人，这才一错再错，成为众人眼中的剑魔。
    慕容仙仙不是那种死心眼的女人。
    一个男人为了她付出这么多，她怎么会不感动。
    特别是她经历过家族覆灭，尝尽人情冷暖之后，对于这一份感情更是珍稀。
    与其在一起也是理所应当之事。
    甚至为了独孤正阳，她更是愿意放弃自己的仇恨，数次劝其和她一起归隐，找一个无人找到的地方。
    即便只是活上几年时间，那也是为自己而活，而自由而活。
    可惜独孤正阳每次都搪塞过去，只是答应以后一定和她一起去。
    那时，慕容仙仙便知道，相比于她，更难放下心中那份仇恨的其实是独孤正阳。
    这一次天柱山之战。
    慕容仙仙也是偷偷跟了过来，作为枕边人，她早已看出独孤正阳的心意。
    如果五岳剑宗不找他报仇还好，要是真的以他师父的名义找他报仇，他说不定都不会还手。
    现在看来，她的预感成真了。
    “哈哈！！”
    独孤正阳笑了起来，手轻轻按上慕容仙仙的额头道：
    “一会儿就好了，你先走，我马上来陪你。”
    可是他却如何也下不了手。
    慕容仙仙眼角的泪怎么也止不住的流下。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来啊？！”
    最后时刻，他还是犹豫了，他无法第二次亲手杀死一个他爱和爱他的人。
    独孤正阳眼角落泪，大声喝问。
    “活着不好吗？为什么要陪我死？！你要活着啊！”
    慕容仙仙睁开眼，直视着独孤正阳的眼睛，眼中是无限柔情，她轻轻擦去独孤正阳的泪水，而后哭着骂道：
    “你个蠢货!大蠢货！
    为什么要送死？！杀了他啊，就像以前你不愿意杀的人那样，杀了他啊！
    你为什么要这么蠢？！
    你就没想过，你死了，我怎么办？我们的孩子怎么办？！
    我不想我的孩子一出生就见不到他的爹！
    我现在宁愿你沉沦成魔，背负百世罪孽，也不愿意我的孩子没爹！
    可是你个大蠢蛋，你以为死了就能还清了吗？
    你还欠我娘俩的！
    你拿什么还？！”
    慕容仙仙痛哭流涕，再也承受不住。
    独孤正阳如遭重击，刚才胸口贯通的伤势也不能让他动容分毫，此刻却是连身子都在颤抖着。
    “怎么会这样？”
    “啊！！！”
    他看向身前，又转向身后，众多面孔一一在他眼中闪过，或严肃，后冷峻，或冷笑，或玩味……
    却找不到一个值得他托付之人。
    天下之大，他竟举世无亲。
    他可以死，却不能让未出世的孩儿陪他一起死。
    独孤正阳强振气息，浑身气血重新流动起来，本来快陷入枯寂的心脏又砰砰跳动起来，他胸口的血流的更急了。
    “我送你出去！”
    独孤正阳抓着慕容仙仙的手，语速极快道：
    “你不能陪我一起死，为了我们的孩儿，你要活着，好好的活着，不要告诉他爹是谁，让他以后当个普通人。”
    他伸手一抓，落地的血饮剑重归于手，气势勃发，如一困死之兽，力量虽不如前，可是危险度却直线上升。
    “谁敢拦我？！”
    “都让开！”
    他抱着慕容仙仙的腰，真气化作血焰护住周身，胸口的血汩汩流出，他正用一种极快的速度透支着最后的生命力。
    他带人冲天而起。
    却有一个银色的锤子化作一只巨象落下，将他挡上一挡。
    独孤正阳不得不落地调整身位。
    正道那边，一对相貌粗矿，手持双手追风锤的兄弟跳了出来。
    “独孤正阳，你想离开，可问过我们哥俩了？！”
    “当初你杀我们师父之时，可曾想过今日，你想带着孽种离去，痴心妄想！”
    魔道一方，也是有人出声道：
    “正阳魔君，有人挑战，你怎可不战而退，为了我魔门声誉，此战你还是应下吧。”
    “风太师祖！”
    独孤正阳恳求的目光看向风清华。
    最后时刻，他想的还是自己的宗门，尽管他知道很自私，但为了孩子，他想试一试。
    风清华默默摇头，只是负手长叹一声，举目望天。
    独孤正阳明白了。
    正在此时，一双手拉住了他，是慕容仙仙，她苦笑道：
    “你个大笨蛋，就算你现在把我送了出去，可你忘了圣心魔主在我体内的手段？
    没有你在，就算我生下这个孩子，也会成为下一个你，重复你的悲剧罢了。
    你现在知道错了吧。
    你倒是死的痛快了，可丢下我们孤儿寡母，活着也不如死了。”
    慕容仙仙抱住独孤正阳的腰，脑袋伏在他的胸膛上，喃喃道：
    “其实就这样也挺好，我们一家三口永不分离。”
    “正阳，杀了我吧。原谅我的自私，我不想死在别人手里，也不想杀死自己的孩子。”
    独孤正阳只觉命运与他开了一个大玩笑，更加痛恨起自己的优柔寡断。
    他举起手，手上血色真气凝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