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母亲是被当时的叛军劫持后杀害的……”林湘忆起旧事，音色哽咽。
    “叛军？”苏青鸾微怔，“哪里来的叛军？”
    “就是当时夺嫡失败的阳王！”林湘解释道，“阳王昔年拉拢你父亲不成，心生怨恨，夺嫡失败后，在康城一带自立为王，你父亲带兵清剿，攻破了康城，生擒了阳王，按律处斩，谁承想，两年后这人居然死而复生，劫持了你母亲，他逼迫你父亲反戈，要他杀死新帝，拥他为王！”
    “死而复生……”苏青鸾苦笑，“这世间哪有死而复生之人？怕是当初在康城时，那阳王便已经被法明调了包！”
    “法明？”林湘微怔，“你说，那个时候，法明便已参与其中？”
    “能将这易容之术，用得如此炉火纯青之人，除了法明，我也想不出还有其他人了！”苏青鸾回。
    “易容？”林湘喃喃道，“可是，世间当真有此邪术吗？”
    “有！”苏青鸾点头，“当初法明被抓，后来便是用这种易容之法，金蝉脱壳，逃之夭夭！”
    “这……当真是不敢想像！”林湘困惑道，“他到底用什么法子，竟能将一个人，完全变成另外一个人，连与他相熟之人，也辨认不出？”
    “这个，就无从知晓了！”苏青鸾摇头，“初时我也觉得这种技法，神乎其神，不可相信，毕竟，以前只是在古藉之中翻阅过，可是，见过那个假法明之后，却也不得不服！不过，这种技法，也并非没有漏洞！脸可以变，可可是身体却是变不了的，就算身高体形相似，身上也必定会有特别的标志，区分于他人，只是这样的标志，只有亲近亲密之人，才能辨别出来！”
    “身体……”林湘呆呆看着她，面色渐变得苍白，额角亦有冷汗，涔涔而出。
    “姑奶奶，想到什么了？”苏青鸾握住她的手，“脸色这么难看……是哪里不舒服？”
    “身体……”林湘紧张的抓着她，声音微颤：“青儿，当年你母亲的尸身……被损坏了……”
    苏青鸾愣怔了一下，随即攥紧了双拳。
    她不敢再问下去。
    就算不问，她心里也明白，阳王对父亲恨之入骨，母亲落到他手里，自然不可能有好结果。
    这也就是这么多年来，父亲一直对母亲之死讳莫如深的主要原因！
    “你母亲她……她……”林湘哽声呜咽，“她是被乱马踩踏而死，死时已面目全非，阳王以她来离间你父亲和当今皇上的关系……你父亲为救你母亲，将计就计，假装背叛，与皇帝设下圈套，引阳王入彀，谁知……谁知阳王狡诈，他根本就没相信你父亲，所谓的拥他为王，不过就是个引子，他要的，是你父亲痛悔终生！他做到了，你父亲张网以待，可是，最终网到的，却是你母亲残缺不全面目全非的尸身……”
    林湘忆及当日惨景，再也控制不住，掩面低泣。
    苏青鸾也觉悲从中来，胸中酸痛难当，泪水潸然。
    两人哭了一阵，都觉心内凄惨难当，然而，事已至此，便算哭断肝肠，母亲也不可能生还。
    苏青鸾掏出帕子，帮林湘擦干眼泪，哽声问：“既然母亲尸身已毁，姑奶奶是如何确认那便是母亲的？”
    “你母亲尸身虽毁，可那张脸，却还是能勉强辨出模样来的，她随身携带的一枚玉佩也还在身上……”林湘涩苦笑回，“而且，如你所说，她的身体上，也有一些标志，独属于她，她肩头有颗红痣，还有，脚底板曾经受过伤，有一个疤痕，这些，我作为你母亲的闺中蜜友，自是一清二楚，你父亲自然也是知道的！我们强忍悲痛，验明正身后，便将她入殓安葬……”
    “那姑奶奶验身时，可有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苏青鸾追问。
    “这个……要怎么说呢？”林湘苦笑，“你母亲出去时，是娇俏俏活泼泼的一个人儿，回来时，却是那样的惨景，任是谁也不愿意接受那样的结局，你父亲抱着她的尸身，整个人都崩溃了，他疯了好一阵，说什么也不愿相信那尸身是你母亲的，还跑去寻她，我还是花了很长时间，才接受这么一个事实！我乍看到那尸身，我真的是不愿意相信，那就是你的母亲！我给她擦身时，还心存侥幸，希望不要在她的身上，看到那些熟悉的标志，可是，还是看到了，还看得那般清晰，清晰得，让人无从逃避！”
    “那些标志，并未遭到任何损害，是吗？”苏青鸾轻声问。
    “没有！”林湘摇头，“都十分清楚，一眼便看得到！所以我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只你父亲，直到你母亲下葬，他仍然不肯接受现实，他坚持说那尸身不是你母亲的，有再多的证据，他也不愿承认，接下来的两年内，他就什么也不做，到处去寻阳王，找他要你母亲……”
    林湘说到这儿，不由又惨笑：“那时他真是跟疯了一样，可是，一个已经消失在这个世界上的人，他又去哪里寻呢？便算是踏遍天涯海角，他也注定寻不到啊！阳王倒是寻到了，可他也证明，你母亲已经死了，你父亲仍是不信，便又去审问他身边的人……”
    “可审出什么结果了？”苏青鸾急急问。
    “一样的结果！”林湘叹，“那具尸身，就是你母亲的！但你父亲还是不肯相信，就这么着，疯痪颠颠的追了两年，那段日子，如今想来，真是令人绝望！”
    “真是想不到，父亲竟也有这般脆弱的时候……”苏青鸾面色黯然。
    “他视你母亲如命，你母亲死了，他也心也就死了，留在这世上的，就是一具肉身！”林湘感慨道，“要不是有一天，他出门，你在他身后扯住他衣角，他只怕不知要疯多久呢！但那日他见到你，就彻底醒了过来！你与你母亲生得像，他的心里，也算有了寄托，时值西关生乱，他便将你和你哥哥都带去了边城，想来，是生怕你和你哥哥再遭意外，所以，哪怕明知战场凶险，却还是要坚持将你们带在身边！不过，即便如此，他还是不曾真正接受你母亲已死的事实，仍派人四处打探，一直到你十岁那年，他才彻底绝了念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