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长安垂下头，沉默。
    “萧长安，我想问你一件事，希望你看在我们曾经的……份上，能够坦诚相告！”苏青鸾轻声道。
    “什么事？”萧长安低声回，“你问吧！”
    “你……你为什么恨我们苏家？”苏青鸾看着他，“人人都说，你母亲的死，跟我父亲有关，这是……真的吗？”
    萧长安没想到她会问这样的禁忌话题，猝然抬头，原本温柔如水的黑眸，也陡然染上了一抹暴戾之色!
    苏青鸾敏锐的觉察出他的异样，心中不由一凛！
    “所以，是真的……”她深吸一口气，平静的与他对视。
    “你都忘了？”萧长安看着她，双拳紧攥，“你竟然，都忘了吗？”
    “什么？”苏青鸾呆呆看着他，“我……我该记得吗？”
    “你……”萧长安瞪圆了眼睛，死死盯住她，“你居然……都忘了……”
    “所以，才请你告诉我！”苏青鸾看着他越来越冷厉的目光，心头浮起浓浓悲哀。
    她其实有点后悔了。
    不该问他这个问题的。
    从他这里，她也注定得不到最真实的答案！
    据说他母后去世时，他不过十岁孩童，骤然失去宠爱自己的母亲，自此再无人挡风遮雨，这些年，在深宫倾轧之中苦熬挣扎，不管真相如何，他都会恨死苏家！
    更不用说，还有一个像林清远那样的舅父从中挑拔怂恿。
    也难怪一提到这事，他便如此难以自控，恨意汹涌。
    不过，苏青鸾相信自己的父亲。
    他为人刚直，这么多年，从来不曾涉足宫廷内斗，不管当时的孝宁皇后到底是怎么死的，她相信，都不会是自已父亲的错！
    相反，有林清远这样的兄长辅佐在旁，林扶云的品性，堪忧！
    如果林扶云真是自己父亲杀死的，那么，想必她是该死的，是犯下人神共愤的罪孽，才会让父亲不顾一切，杀之而后快！
    这一点，从元允帝的态度，就可以看出来。
    当然，从他们处理这件事的方法上，也能窥探一二。
    明知明王府对苏家仇怨深如海，他依然选择把这个秘密，带入棺材，不愿让自己的子女，跟明王府针锋相对。
    这个秘密，必然是见不得人的！
    换言之，林扶云该死！
    也正因为她该死，所以，才没有被葬入皇陵。
    后宫皇后，一国之母，若非犯下滔天罪孽，何至于在死后仍然逃不过被清算的命运？
    这些事，这些曲折，在很早以前，就在苏青鸾的脑中兜兜转转无数回。
    是以，此时面对萧长安的问责，她只是平静回：“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老是觉得，我应该记得什么事！我只知道，你母后去世时，我不过是五岁幼童，我能记得什么？又该记得什么呢？大人之间的纷争，孩子怎么可能知情？另外……”
    她顿了顿，又道：“照这么推算，我五岁时，你也只有十岁！萧长安，你真的这么确定，你现在所固守的仇恨，就是事情的全部真相吗？”
    “呵……”萧长安扯着唇角笑起来，“我亲眼看到的事，如何不肯定？”
    “亲眼看到？”苏青鸾怔了怔，这个结果，倒是出乎她的预料之中。
    在她的印象里，其实一直觉得，当时只有十岁的萧长安，并不可能了解太多内情，只所以有这么深的执念有仇恨，不过是因为林清远，可现在看来……
    “你看到什么了？”她急急问，“你亲眼看到，我父亲，杀了你母后吗？那他为什么要杀她？她可是皇后啊！是国母！父亲只是臣子，若无圣上命令，如何敢杀皇后？”
    “呵呵……”萧长安又笑起来，笑声粗嘎难听，原本沉静的夜，也因为他这笑，瞬间变得狰狞黑暗。
    窗外，一轮半圆的月，隐进了黑云里，枝头栖息的鸟儿，被他这笑声惊醒，朴愣愣的飞开去。
    而门外的萧影，也打了个激灵，翻身坐起，向萧长安和苏青鸾这边看过来。
    “威名赫赫的平西王，功高都能盖主了，大萧王朝，就指望着他保家卫国了，这世间，还有什么事，是他不敢做的？”萧长安满面讥诮，“自然是他要杀谁便杀谁，我父皇，不过是个摆设罢了！”
    “可你嘴里的这个摆设，软禁我父兄近一个月，期间更是怂恿朝臣，群起而攻之！”苏青鸾的声音也渐渐变得冰冷，“萧长安，若我父亲像你所说的那样，早就揭竿而反了，不是吗？可是，他们反了吗？没有！哪怕他的女儿，被你这位女婿千般折辱，万般蹂躏，哪怕你要抽她的血，去救你最爱的女人，他们依然是任由宰割，从始至终，对你说过一句重话吗？”
    “他们现在军权在握，尚且如此恭谨，彼时的实力，远不如现在，又如何能令圣上言听计从呢？”苏青鸾字字句句，掷地有声，“萧长安，你不蠢不傻，你该知道，我们的圣上，从来就不可能是那样懦弱无用之人！”
    “所以，你是觉得，我母后……她就该死吗？”萧长安牙齿咬得咯咯响，“就是因为，父皇没有追究，还不许她葬入皇陵，我母后，她就是犯下不可饶恕的过错，她就该死吗？”
    “我不知道她该不该死！”苏青鸾面如寒霜，昂首挺胸，“我只知道，若她的死，是父亲的错，那么，以圣上的性子，是绝对不会善罢干休的！我还知道，如果她确实死在父亲手上，那么，也不会毫无缘由的！这其中，一定另有曲折！萧长安，你既已成年，凡事不该听别人信口开河，你该自己去调查事情的真相！”
    “真相？”萧长安哈哈大笑，“苏青鸾，看来，你还真是什么都忘了！那个数十年如一日困扰着我的恶梦，你竟然，就这么轻飘飘的忘了！失去母后，我在痛苦煎熬之中，渡过每一天，每一时，每一刻，可你居然一点都不记得了！上天，真是太不公平了！”
    “那你告诉我，我到底该记得什么？”苏青鸾困惑至极，“在我的印象里，我从来就不曾记得，父亲跟你母后有什么交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