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苏青鸾自知逃脱不过，索性针锋相对，总也得个口舌之快，她冷笑道：“拔舌，鞭笞，折骨，钳指，这种种酷刑，王爷一定烂熟于心，当初在敌营之中，我曾有幸尝过那么两三种，如今拜王爷所赐，尝了断筋之痛，掌掴之疼，王爷若有兴趣，尽管往我身上招呼便是，我若求一声饶，便不姓苏！”
    “你……你竟敢将本王与敌营那些禽兽相提并论！”萧长安气得直哆嗦。
    “王爷错了，敌营那些人，如何能与王爷相比？”苏青鸾极尽嘲讽之能事，“他们可没有王爷这样的好手段！我当初只道他们狠辣，不然比起王爷来，不过大巫见小巫罢了！王爷虐人，花样百出，古往今来的酷吏，只怕也难望你项背！皇家出此人才，是万民之福，当真可喜可贺啊！”
    “你……”萧长安只觉眼前一黑，气血翻涌，一个踉跄，差点绊倒。
    “王爷！”萧影见两人唇枪舌战，剑驽拔张，忙出言调解：“当务之急，是先救瑶姑娘，咱们快些上山吧！”
    “毒妇！”萧长安恶狠狠的瞪了苏青鸾一眼，“差点又上了你的当！你等着，本王绝不会放过你的！”
    “那我只有恭候了！”苏青鸾冷笑一声，目光越过他头顶，望向那虚渺的远方。
    远方是绵延起伏的菩提山。
    菩提寺在菩提山半山腰。
    数十级石阶，萧长安驱着苏青鸾，一级一级往上爬。
    苏青鸾数次跌倒，数次被他拎起来，待到了菩提寺，绣鞋早已被血浸透，一步一血印，迈入大慈大悲的菩提寺中。
    如锦心疼至极，伸手搀扶了一下，被萧长安一脚踹下去，骨碌碌滚了十几阶，带着一身伤痕，又咬牙跟过来。
    其余人见她如此，哪敢再多说一声，只是默然踩着那血印往前走。
    “这算什么呢？”苏青鸾痛到麻木，眸中带笑，“明王殿下，这样的惩罚，真的不算什么，毕竟，我走过，比这更难走的路呢！”
    两年前的断肠谷，荆棘遍地，乱石丛生。
    她负着重伤晕迷的他，一点一点的往前爬，五百米的断肠道，她足足爬了两天一夜。
    跟那时所受的苦痛相比，眼下这点折磨，真的不算什么！
    只是，她到底不是以前的她了。
    那时她爬了两天一夜，仍然精神抖擞，斗志昂扬，不管是谁，都不能阻止她带他走出那断肠道。
    可现在，她觉得天地昏暗，日月无光，天边愁云惨淡万里凝。
    苏青鸾的身子晃了几晃，软软的瘫倒在地。
    再醒来时，人已在一处禅室之中。
    有人声，断断续续响起来。
    “绿萎草是云山奇毒，这位女施主所中之毒，是经提炼后的绿萎草毒汁，又加蜂毒催化，毒性狠辣无比，基本无药可医！”
    “无药可医？”萧长安惊叫，“可是，法明大师，瑶儿说，您可以救她的啊！”
    “无药可医，并不代表不可以救！”法明回，“只是，这救人的法子，十分残忍，几乎是要以命易命，是以，老衲不敢乱说啊！”
    “以命易命是什么意思？”萧长安急急道，“求大师明言！哪怕是用本王的命，去换瑶儿的命，本王也是心甘情愿！”
    “王爷对这位姑娘之心，真可谓感天动地！”法明轻叹，“只是，你是男子，骨血与女子相冲，便算你想，也是用不得的！”
    “那到底要怎样才可以？”萧长安哽声求道，“大师，求您快些说吧！”
    “简单说，就是过血之法！”法明解释道，“她全身血液，皆已被奇毒浸淫，非得将这身上的血换上一遍，才有可能活命！王爷你想，平白无故的，谁肯将自己的血换给别人？”
    “那人换血之后，会死吗？”萧长安颤声问。
    “倒也不会立时就死，只是总归也没有多大活头了！”法明轻叹，“所以我说，这是极阴损的法子，为我们医家所不容，若不是王爷一再相求，老衲是无论如何也不肯说的！思瑶姑娘以前与老衲谈论医道，只知此毒可解，却并不知如何解法，否则，以她的善良，怕是宁肯自己死，也不肯用这法子的！”
    “她自然不肯，可是，本王又如何能看着她，就这样不治而逝？”萧长安闭上双眼，满面痛苦。
    法明低叹：“世间安得两全法？王爷，老衲身为出家人，更是不敢妄断！您考虑清楚，再跟老衲说吧！”
    “多谢大师！”萧长安低低回。
    “哦，对了，要解毒，须在一个时辰内行过血之术，否则，就是华佗在世，也是救不得她了！”法明又说了一句。
    “是……”萧长安涩声回。
    苏青鸾躺在那里，隐约听得脚步声响起，有人打开内室的门走出来。
    影影绰绰的，她看到一个穿着黄色袈裟的和尚，年约五十上下，面容枯瘦苍白，皮肤上深深浅浅的色斑，瞧起来坑坑洼洼的，颇是瘆人。
    他的眉毛极疏淡，一双眼睛白多黑少，似混浊鱼目一般枯寂无神。
    见苏青鸾看她，那和尚便微微俯下身来，盯着她看，半晌，突然咧嘴笑起来。
    苏青鸾被他笑得头皮发麻，恍惚间，觉得这一幕似是在哪里经历过，只是这记忆太过遥远虚渺，一时间竟记不起来。
    她怔怔的与和尚对视，心中惊疑不定。
    “血气丰盈，肤质莹润，真好啊！”和尚突然伸出手，在她脸上抚了一把，那灰白的嘴唇咧开，露出鲜红的牙床，唇齿之间，竟似有血汁流溢。
    苏青鸾本就精神萎靡，看到他这样，胃液一阵翻滚，差点吐了出来。
    和尚掠她一眼，起身离去。
    苏青鸾翻身坐起，身上冷汗淋漓。
    过不多时，又听得脚步声响，她抬头，内室玄关的门“吱呀”一声打开，萧长安的身影慢吞吞的游移过来。
    他立在那里，居高临下打量她，目光闪烁不定。
    苏青鸾初时没回过神来，待读懂他的眼神，浑身血液都似冻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