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人生若能如初
易欢今天下班的时候,一出来就看到了等在门口的阴离。
“阿离,你怎么来了?”
“我来接你回家呀。”
阴离的话出口,易欢瞬时有些恍惚,时间好像一下子回到了那年,那月,那个雪花飘落的季节,那个夕阳漫天的年华。
“好。”
易欢嘴角上扬,随即并肩,春风拂过,两个人的身影就好像一幅画一样都渐渐和过去重叠。
“我们今天吃泡面好不好,我们好像好久都没有吃了。”
“好啊,那我去楼下买两包回来,家里可是没有存货的哦。”
“这个我早就准备好啦。”阴离说着便卸下自己的背包,从里面拿出一个塑料袋出来。
“好,那你先去沙发上坐会,我来煮。”
“那就交给你唠。”
阴离随即便歪在了沙发的靠垫上,易欢拆开塑料袋,看着阴离只露出半个后脑勺的背影,半晌都没有动作。
泡面这个不管在任何国家任何地方都随处可见的食物,应该在大多数人的青春里,都是特别存在的印记,而这一点对于阴离和易欢而言,则更是。
阴离的家乡在南方靠海的一个小渔村里,小时候的阴离最喜欢每天跑去海边的礁石快上,吹着海风,听着海声,好像就那样坐着,就可以坐一辈子。
阴离的妈妈在生下阴离之后便离开了那个小渔村,然后再也没有回来过,阴离的爸爸在阴离上小学的第一年初,在一场无端的海难中也再没有回来过,从此便只剩下了阴离和唯一的奶奶,或许是老天想要再好好考验考验阴离吧,不到两年,连阴离在这世间的最后一份牵绊也终于斩了个干净。
就算是到了那一刻,阴离也都没有掉下来一滴眼泪,那时候的她,不知道什么叫做再也见不到了,不知道什么叫做再也醒不过来了,不知道什么叫做你现在只有一个人了,更不知道什么叫做你再也没有家了,直到几天后,她被一个叫做姑姑的人拖走,她的噩梦,也从那一刻起,一点点的浸蚀了阴离后来以及整个的人生。
阴离最喜欢吃奶奶给她做的葱花饼,还有从海边捡回来的各种海鲜,只需要撒点盐,在清水里煮一下就好,每当那个时候,奶奶都会帮阴离剥掉那些海鲜的壳,然后阴离也会学着奶奶的样子剥好了喂给奶奶吃,那样的日子虽然每天都过的很清苦,可是阴离却比任何人都要笑的开心。
那个所谓的姑姑住在离小渔村不远的县城里,那里看不到碧海连天的景色,也听不到嬉戏翻滚的海声,有的只是冷眼旁观的讥讽和一天比一天还要漫长的黑夜。
当阴离蜷缩在那个堆满杂物的仓库里瑟瑟发抖的时候,阴离才知道,那个所谓的姑姑之所以会带走她完全是因为她身上还有着一点微薄可怜的低保金,她带她回来,只是想利用她私吞那些钱而已。
39度的高烧持续了三天三夜,在这期间,阴离只偷偷喝了几杯水让自己的喉咙没有那么难受,曾经阴离一度以为,她可能会熬不过去,如果可以选择的话,阴离倒是希望,要是能像奶奶一样就那么睡过去,是不是心就不会觉得痛了。
劫后余生,等待阴离的却是更加冰冷的地狱。
当阴离的双手因为长时间的搓洗而失去知觉,当阴离的皮肤在一次一次的抽击中而染上刺目的红痕,当阴离站在烈日下等着自己的衣服一点点晒干,当阴离提着最后一丝力气看着倒在垃圾桶里的剩菜时,阴离才真切的感受到,原来这个世界上最肮脏的东西叫做人心。
那是一个飘着雪花的夜晚,那是一个满天都没有一颗星星的夜晚,阴离的第一次犯罪,也就在那个晚上,直直的撞进了易欢的双眼里。
易欢从来都没有见过那么清冷的双眸,原本他只是站在街边打了个电话,却不料想会因此欣赏到那么一出完美的‘意外’。
寂静的街上基本上看不到几个行人,远处一个相貌清瘦的女孩一边跑一边向身后的方向看,当易欢看到女孩身后追着的人影出现在自己的眼帘中时,女孩突然倒在了地上,虽然易欢距离女孩的并不近,可是易欢看的出女孩是故意摔倒的,就在易欢准备挪步往女孩身边去时,女孩又直起身子往街对面疾跑过来,只是那么短短的一瞬,当易欢看清时,女孩身后追着的人影已经被迎面而过的一辆汽车撞倒在了一边,女孩回头,只是轻轻一瞥,一个绝美的弧度便挂在在女孩的嘴角。
从一开始的惊艳,再到内心作祟的好奇,然后到没来由的靠近,最后到情不自禁的守护,易欢就像一把拥有魔法的伞,他的出现,让阴离的冬天不再寒冷,也让阴离的伤口重新恢复了愈合的功能。
“你要去告诉警察吗?”这是阴离在走了很久之后终于忍不住对一直跟在他旁边推着自行车的易欢说的第一句话。
“刚才那场‘意外’真完美,可以告诉我你那么做的原因么?”这也是易欢在目睹了那一切之后第一句对阴离冲出口的话。
“他抢了我好不容易攒下来买鞋子的奖学金,更可恶的是他不该毁坏我的文具盒,那是奶奶留给我最后的东西。”阴离直视着易欢,丝毫没有隐瞒。
“这么说,那家伙是该死唠。”易欢也没有一点闪躲,眼睛里面一片真诚。
“既然你不想多事,那我们就到此为止吧。”阴离说完,便继续转身迈开了步子。
“你的膝盖好像擦伤了,回家一定记得包扎哦。”易欢扬起嘴角,眼睛一刻都没离开过阴离的身上。
阴离听到身后的声音,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一向设下的心防从刚才易欢说完第一句话之后,就已经为他打开了一条缝。
有些人注定就是要相遇的,他们或是为了救赎对方,或是为了成全彼此,时间的齿轮永远不会停止他转动的速度,与其一直在泥潭里深陷,不如洗净铅华,做自己的国王。
那一年,阴离十五岁,易欢十八岁,那是他们最青涩也最骄傲的年华。
那一年,阴离和易欢的感情就是从一包又一包的泡面一点一点堆积起来的。
易欢的亲生父母都有各自的家庭,所以易欢一直以来都是自己一个人住,那时的易欢只会煮泡面,直到一年之后,两人双双来到朝州,易欢按例上了大学,阴离则暂时停止了学业完全放空自己来迎接终于呼到的新鲜空气。
当阴离用了两年的时间直接回到高三的课堂时,她已经和过去不再有任何一丝联系了。
阴离手里的杂志刚翻了没几页,泡面的香味就已经从厨房里四散了出来。
阴离放下手里的杂志,随即将两只胳膊撑起来将下巴垫在手背上,然后眯着眼睛看向厨房里正在优雅忙碌的身影,安心的当一只等待投喂的小猫。
自从上大学之后,易欢便学起了做饭,一是因为易欢知道做饭对阴离来说并不是什么美好的回忆,对于那家人,阴离从来就没有给他们做过一顿正常的饭,要不就是调料乱放一通,要么就是糊了焦了甚至没有煮熟,那是属于阴离式的反抗,所以做饭这一任务便由易欢全权包揽了下来,二是因为长久不规律的饮食和劳作而落下的胃病,泡面虽然简便,可对于胃比较脆弱的阴离来说,她是不能多吃的,所以在易欢学会做菜之后,俩人便一直都没有再吃过泡面。
当易欢把面端到餐桌上的时候,阴离早就迫不及待了。
“哇,一闻到这个味道我肚子里的馋虫好像全都冲出来了。”
“那就赶紧动筷吧,不知道味道还会不会和以前一样。”
“好,那我吃唠。”
易欢随着阴离的动作也随即拿起了筷子。
‘阿离,你已经做出选择了吗?我还是拦不住你吗?’易欢看着一脸满足的阴离,心里面却完全不像脸上那么镇定,连吃进嘴里的面条,都尝不出一丝味道。
‘欢,抱歉,就让我最后再任性一次吧。’还是一样的味道,还是一样的好吃,可是此刻的阴离,再也回不到以前那个单纯的心态了,当然,她也从没想过要回头。
两碗面,两份心情,人生若能如初,是否,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