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你一个人在这里住吗？”我挺住了脚步，又问了一句。
    这个时候陈生才停下了脚步，他背对着我，并没有转过身来，“嗯。”
    我感觉到陈生有点奇奇怪怪的，但是我又在他的身上感觉不到女鬼的气息，一切都很正常。
    我就这样一直在他身后跟着，很快他就带着我来到了一个房间门口，就这样打开门，直接走了进去。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跟着走了进去，这个房子应该是他妈妈的房间了吧，这个房间还有一个大大的化妆台，上面放着各种各样的化妆品，整个屋子里面香香的，让人感觉有点温馨，但是因为没有开空调的原因，也是有点冷的。
    陈生走到了里面的小屋子里面，根本就没有管我，我也不喜欢随便乱动别人的东西，就干脆在屋子中央站着。
    现在我这个位置刚好对着化妆台上面的那面镜子，那面镜子将我的容貌清晰的映照了出来，我看着镜子里面的自己，虽然漂亮，但是脸色有点苍白了，看起来有点憔悴。
    我不由得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我记得我来的时候照过镜子，那个时候的状态还是很好的，这短短的时间里就已经变成了这样的吗？
    屋子里面似有若无的香气，不断的钻到了我的鼻腔里面，让人感觉到脑子有点模糊。
    就在这个时候，我从镜子里面看到了陈生已经从一个小房间里面走了出来，他低着头，手中似乎拿着什么东西，正一点一点的朝着我走过来。
    我盯着他的动作，很快他就来到了我的身后，这个时候我感觉到了一股子似有若无的阴冷的气息，心里有了一点警惕。
    “这是给你的报酬。”陈生一字一句的说道。
    声音就是从他的口中传出来的不错，可是这个时候他的声音变得很诡异，压根就不像他的声音了，就好像他的身体里有另外一个人一样，说完这句话之后的他缓缓的抬起了头。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我看清楚了他的脸。刚进门的时候还正常的脸，这个时候竟然变得苍白无比，在有些昏黄的灯光下，让他看起来就好像一个死人一样！
    他的眼睛也变得有些亮了，即便是背着光，也能看得出来他的眼睛在闪着光，里面带着丝丝的阴冷。
    我一瞬间就反应了过来，面前的这个陈生有问题！看着他这个样子，很显然就是中邪了！看来他身上的那个脏东西还真是挺厉害的，我进来的时候竟然没有第一时间发现，一直到这个时候才出现。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我也看清楚了他的手中拿着什么东西了，那竟然是一双眼睛……
    是一双真真正正人的眼睛，就好像刚挖出来的一样，眼球，还带着些微的水润，黑色的瞳孔散开了，看起来就好像死不瞑目一样，眼球后面还带着一些血丝，染红了眼白的部分。
    明明只是一双眼球，可是我却觉得有点眼熟，就好像我曾经在哪儿见过一样。
    “你的报酬……”这个时候陈生又缓缓的说了一句。
    只不过他现在的声音已经恢复了正常，就跟正常的他无异，最后好像刚刚我听到的声音是我的错觉一样。
    但是我知道这并不是我的错觉，面前的陈生肯定有问题，在他身上的那个脏东西，不知道到底是不是那个女鬼。
    “陈生？”我试探着喊了他一声名字。
    我就看到他眼睛里面那一抹光亮晃了晃，随后他就垂下了眼眸，盯着手中的那双眼球：“你不要这个报酬吗？”
    “这个东西你是从哪儿弄的？”我问。
    “这个东西啊……”陈生缓缓的说道，声音拉的老长，可是到最后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反而他的脑袋越来越低，几乎都要贴上那双眼球了。
    等再次抬起头来的时候，他的眼眶就已经变了，原本好端端的眼睛的位置，这个时候赫然已经变成了两个黑乎乎的血洞，而且黑乎乎的血洞里面正在往外流着血，看起来有些触目惊心。
    这个时候我忽然就明白了过来，他手中捧着的这双眼球，就是陈生的眼睛！他身上的这个脏东西，已经把陈生的眼睛给生生的挖了出来！
    现在陈生就用那两个黑乎乎的血洞看着我，他的嘴角带着一抹有些古怪的笑容。
    “你在他的身上要干什么？”我顿时就冷下了脸，眯着眼睛盯着前面的这个东西。
    “哼！”面前的这个东西冷哼了一声，随后缓缓的长大了嘴巴，抬手就将自己手中的眼珠子缓缓的放到了自己的口中，开始一点一点的咀嚼着。
    我几乎都能听到眼珠子碎裂的声音，还能看到陈生喉结滚动样子，没想到他就硬生生的吞下了这么一双眼珠子！
    这一幕看的我头皮都有点发麻。
    “他欠我的，我要一点一点的要回来！”一道十分尖细的声音，从陈生的口中吐了出来。
    我倒是辨别出来了这个声音，不就是当时跟陈生求婚的那个女鬼吗？
    可是为什么那个女鬼并没有如约跟陈生举行冥婚，反而要直接挖了陈生的眼珠子？这有点不符合常理，也违背了冥婚的秩序。
    估计在这期间，陈生做了什么其他的事情，惹怒了那个眼睛有点奇怪的女鬼，所以才导致这个女鬼不跟他冥婚，反而要加害他。
    “你跟他到底有什么恩怨？为什么要这么害他？还有你到底是不是陈娜娜？”说着我就从口袋中掏出了引雷符。
    “原本我还想着你是一个生魂，就不想捉你，现在看来你自己不识趣，那么我就要动手了。”
    手上的引雷符已经散发出了淡淡的雷鸣的声音，阳气儿已经开始逐渐的迸发出来。
    既然不能用收魂幡收生魂，那么只能直接把他给杀了，只不过对付这么一个鬼就要浪费。
    看到我手中的引雷符的时候，陈生的身子顿时就抖了一下，“你怎么会有这个东西？”
    “我就是干这一行的，怎么不能有这个东西？”我微微的笑了笑，将引雷符在手中转了转。
    陈生就瞪着那一双血窟窿，直勾勾的盯着我手中的引雷符，虽然他现在没有了眼珠子，但是我知道他肯定能看到东西的，只不过这个女鬼从他的身体出来之后就不一定了，出来之后他肯定就会变成一个瞎子了。
    “你好好回答我刚刚的问题，说不定我还会放你一马。”我说。
    陈生就这样看了一会儿之后，忽然就发出了一声冷笑，用一种很奇怪的女鬼的声音说：“反正他已经活不了多久了，你愿意怎么样就怎么样吧，就算你现在把我杀了，那么他也会跟着死，只要他死了，我的心愿也就完成了……”
    陈生说着，忽然就将自己的身子转了一个圈儿，就好像女人在跳舞一样，转了几圈之后，就坐到了梳妆台面前，就开始拿起梳妆台上的那些瓶瓶罐罐开始往自己的脸上涂抹，描眉画唇，完完全全的变成了一个女人的形态。
    可是他再怎么化妆，那两个血窟窿也堵不上，但是他还是乐此不疲的涂抹着。
    我就在一旁静静的看着，看着面前的陈生陷入了沉思，面前的这个女鬼跟我以前见到过的都不一样，之前见到的那些鬼，上了别人的身子之后，第一件事情要做的就是要害身边的所有人，可是面前的这个女鬼倒好，就一直折磨着陈生，看样子是要把陈生折磨的面目全非才罢休，就好像生前有什么不共戴天之仇一样。
    我就看着面前的这个陈生一点一点的给自己化好了妆，他的妆容也很奇怪，好像死人妆一样，不过这也正常，他的身子里面本来就是一个女鬼，女鬼的审美跟人类还是有点不同的。
    面前的这个陈生把自己的嘴巴画的血红血红的，眉毛也画得格外的重。
    化好妆之后他就翻箱倒柜的开始在柜子里面找衣服，很快就找到了一个连衣裙，竟然就当着我的面开始换了起来，这个时候我还是选择闭上了眼睛，很快他就换好了。
    在他的身上穿着他母亲的连衣裙，这件连衣裙看起来有些年代了，而且他还做着一些女性化的动作，看起来要多诡异就有多诡异。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明明隔着那么厚重的妆容，我竟然在他的脸上看到一丝悲伤，还有恐惧，正一点一点的渗透出来。
    他好像在跳一支舞，我虽然审美无能，但是也能感觉的出来，在向外界诉说着什么，有那么一瞬间，我竟然有点感同身受。
    可是就在这个时候，陈生忽然从化妆台上拿起了一把锋利的修眉刀，竟然一点儿一点儿的在自己裸露出来的皮肤上，开始一下一下的划着，每一下都划破了皮肉，直接出血了，可是他还是接着画。
    “住手！”这个时候我再也忍不住了，急忙开口阻止了这个女鬼。
    要是再这么下去的话，很快就要失血过多而亡了。
    “你就算跟他有什么仇恨，那也是你们两个人之间的事情，我现在要问问你，他的爸爸妈妈去哪儿了？”我问。
    女鬼停了下来，这个时候，修眉刀已经在他的手腕处割破了一道血痕。
    “你放心，他的爸爸妈妈很好，我只要他的命。”女鬼低低的说了一声。
    “你知道吗？如果没有他，我现在根本不会变成这个样子，我也不会死了。如果不是他，我现在还活得好好的，说不定我现在都已经嫁人了，可是这一切都被他给毁了！”这个时候女鬼忽然就开口说了一些我不知道的事情。
    “你的意思是他害的你？”我问。
    “除了他还有谁？就算他化成灰，我也认得他！当初追我的时候那么火热，现在……也是他亲手害的我。”女鬼接着说。
    “等等。”眼看着女鬼还要接着说下去的时候，我忽然就意识到了一点不对劲，急忙就打断了她的话：“你说是陈生追的你？你不是陈娜娜吗？”
    “谁跟你说过我是陈娜娜？”陈生的脸上露出了一抹古怪的笑容，用那双血窟窿盯着我。
    虽然没有眼珠子，但是我也能感觉到两道冰冷视线在盯着我。
    “也只有陈娜娜要嫁给他了，除了陈娜娜还会有谁？”话音刚落，我忽然就愣住了，看着面前有点惨不忍睹的陈生：“莫非你就是陈生追了很久的那个女神？”
    “女神……呵呵呵……”陈生喉咙里滚出了一股子古怪的笑意，像是生锈的铁器摩擦的声音，听的有些刺耳。
    “不错，我就是他追了很久的那个女神。”他承认了。
    现在我感觉到自己心里沉了沉，没想到竟然真的是另外的女鬼，而不是陈娜娜，但是都是陈生的熟人。
    “你不是不喜欢他吗？而且你也有自己的男朋友，你更不应该来害他啊。”我说。
    “不应该？你知道他做了什么事情吗？你就要这么替他说话？”
    我抿了抿唇，还是说了出来：“你既然已经有了那么多的男人，就不要来招惹他了，虽然他也是个渣男，但是也没有做对不起你的事情。”
    “住口，住口，住口！”陈生一边吼着一边拼命的用修眉刀在自己的胳膊上乱划着，顿时又多了好几道血痕。
    “从头到尾我只有一个男朋友，他得不到我就要诬陷我，他已经变态了，为了得到我，就设计让人把我的男朋友给打残了，现在我的男朋友还躺在床上，他还……找人玷污了我，你知道当时他是怎么羞辱我的吗？他跟那些人，把尿撒在我的身上，甚至还到处散布谣言，说我是个婊子，把我的手机号贴在了那种网站上，每天晚上我的家门，都会被敲响，你知道那段时间我是怎么熬过来的吗？你知道那段时间他是怎么对我的吗？就算他得到了，我还没有罢休，他这种人就该死！”陈生疯狂的说着，他的声音已经彻彻底底的变成了女鬼的声音，怒吼着，连带着头顶上的的灯光都变得忽闪忽闪的，随时都有爆裂的危险。
    听到女鬼这么说，我也感觉到有些头皮发麻。
    “你还要为他说话？他骗了那么多的人，这种人怎么配活在世上？”
    “他不配活在这个世界上！所有人都以为他是好人，我和我的家人却在背着骂名，就连走出去都要受人指点，他散布的谣言传的那么快，你知道什么是谣言吗？是一种被让你生不如死的东西。”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你说了这么多，为什么不直接当着他的面，让他也感受一下这种痛苦呢？你现在附在他的身上，就算你再这么折磨他，他也不会感觉到痛苦，你这不是已经白费了吗？”
    听到我这么说，陈生愣了一下，可是随后又警惕的看着我：“你到现在都要救他吗？”
    “我虽然是一个捉鬼师，但我也是明白是非的人，如果你说的这些都是真的，那么你可以随便的处置他，而且我还可以让你的这笔罪过消失，让阴间不追究你的这个罪过。”我说。
    虽然我现在不是御司命的人了，不过我身上有凤凰命，而且蛇骨婆的身份也没有完全散开，我还是可以命令的动阴司的，划掉这么一笔罪过，还是可以的。
    “你又在骗我？你跟他一样都是骗子。”陈生身体里的女鬼根本不信我。
    我沉思了一下，就将阴司召唤了过来。
    阴司出现，这里的灯光直接承受不住阴司的威慑力，直接炸了，不过外面走廊还有灯光，门也没有关，照在了里面，还是能看得清东西的。
    阴司黑乎乎的影子，只是站在那里，没有任何动作，也没有说什么话，就已经足够让女鬼吓得浑身发抖了。
    看着阴司，我不由得感叹，什么时候我出场有这么大的威慑力就好了，这样的话我说的话就没人敢不信了。
    “你不相信我说的话，那么你总该相信他说的话吧？他是谁就不用我介绍了吧？”我看了一眼阴司，说道。
    陈生的身子，缓缓地倒了下去，很快就从他的身子里抬出来了一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眼睛长的很奇怪的女鬼，瑟瑟发抖的站在屋子中央，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我现在问你一件事情，这个女鬼的身世你应该也清楚，如果这个男人真的像她说的那样，她要报复这个男的……这笔罪过你就抹了吧。”我对身旁的阴司说。
    阴司低着头，并没有看我，我站在他的旁边都能感觉到阴司身上溢出来的冰冷。
    其实我心里也有点忐忑，我还没有做过这么大胆的事情，要直接抹去一个鬼魂的罪过，我也有点担心阴司不会答应。
    不过还好，阴司还是给了我这个面子，几不可查的点了一下头，动作弧度特别小，可是我还是看到了。
    我将目光落到屋内的女鬼身上：“现在你应该相信我说的话了吧？”
    就在这个时候地上的陈生瑟缩了一下，估计是疼醒了。
    现在他的身上已经充满了血迹，眼睛也黑洞洞的，还有血丝往外面渗透着。
    “好疼……”
    陈生忍不住哀嚎了一声，他下意识的想要从地上爬起来，可是他身上的伤口太多了，再加上他现在已经瞎了，刚刚支起了半个身子，又重新扑倒在了地上。
    “爸，妈……我好冷啊……”陈生喊了一句。
    “你醒了。”我看着面前的女鬼和阴司都没说话，就率先开口了。
    听到我的声音之后，陈生愣了一下，随后猛地就反应了过来：“你的声音好熟悉，是那个大师吗？你快点救救我！那个东西找上门来了！那个东西还要杀了我！你快点把那个女鬼给捉住了，我会给你很多钱！”
    “你是在说我吗？”这个时候女鬼悠悠的在他的耳边说了一句话。
    “啊！”陈生顿时就惨叫了一声，随后就拼命的后退着，可是屋子就这么点地方，很快他就退到了床边，他吃力的抱着床脚：“不要过来！不要过来！”
    可是他的反应也很快，很快就意识到了自己的眼睛，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眼眶，可是却只是摸到了两个洞。
    他的双手猛地一颤，身子剧烈的颤抖了起来，嘴巴也在哆嗦着，因为剧痛和恐惧，他的表情都有些扭曲了。
    “还记得我吗？”女鬼又说了一句。
    “救命啊！不要杀我！不要杀我！”陈生顿时就开始扑腾了起来。
    看着陈生痛苦的样子，女鬼的脸上露出了一抹痛快的笑意：“看到你现在这个样子，就跟我当时的样子一模一样呢！当时你就是这么看着我的，现在我的痛苦你也感受到了吧？感觉怎么样？”
    这个时候陈生才蓦然反应了过来，他哆嗦着，脸色铁青，可是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看到陈生这个样子，我忽然感觉到有些心寒，之前我以为女鬼的话不可信，毕竟鬼话连篇这个道理也不是空穴来风，鬼话怎么也有点虚假的成分在里面，我还准备着，如果陈生是被冤枉了，还可以救他一下，可是现在看陈生的反应，估计是真的了。
    没想到陈生一个渣男，竟然也可以恶毒到这种地步，得不到的东西就要毁掉，甚至还牵连了另外一个无辜的人。
    “你知道什么是谣言吗？”女鬼说了一句，就直接从旁边拿起了刮眉刀，伸手就将陈生的舌头扯了出来。
    在女鬼手下的陈生，丝毫没有反抗之力，无论他怎么求饶，女鬼就好像听不到的样子，我就眼睁睁的看着陈生的舌头被女鬼一点一点的割了下来。
    陈生的口中顿时就喷出了鲜血，估计有一些鲜血呛到了喉咙里面，他剧烈的咳嗽了起来。
    可是这个时候，他也还在拼命的挣扎着，一点都没有放弃一生的希望，他呜呜的乱叫着，在地上到处乱爬着，鲜血洒了一地，现在的他就像是一个血人一样。
    这样的场景看得我眼皮子直跳，阴司在旁边没有说话，依旧低着头，似乎在静静的注视着这一切，看来阴司也是默认了。
    我实在是看不下去了，感觉现在压抑的厉害，就走了出去准备透透风，不过阴司也跟了出来，就留他们两个在屋子里解决恩怨。
    阴司一出来，走廊里的灯光都开始闪烁了起来，阴司就站在我的身后，这个时候我才意识到，他好像有话要跟我说。
    “你要跟我说什么？”我看着阴司，有些奇怪的问道。
    一阵凉意从我背后划过，在明灭的灯光下，阴司缓缓的抬起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