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地上。
    民工老韩扛着一捆钢条，一边用搭在脖子上的毛巾擦汗，一边走，汗水已经浸透了他的工装。老韩今年四十多，在工地上已经干了两年了，算是坚持比较久的。他为人比较热情真挚，交了不少朋友，一路走过去，都有人和他打招呼。
    刚坐到一处鹅卵石旁，老韩不小心脚下一滑，踩中了一颗圆滑的鹅卵石，身形不稳，眼看就要滑倒，远处几个人看到都是一惊。
    这时候，一只手却伸过来扶住了他。
    老韩赶忙依靠这只手，重新站稳，刚准备道谢，却愣住了。
    “吴越？！”老韩惊喜道。
    吴越也是一脸笑意，“好久不见啊，老韩。”
    去年他在这个工地上干的时候，老韩帮过他不少忙，那时候吴越只是一个新人，没什么经验，经常犯错，都是老韩帮着他顶，帮着他给包工头道歉。后来吴越干了半年就走了，回到新市的工地上跟着姚江干，于是发生了种种现在看来跟放电影一样不可思议的事情。
    “哎呀，吴越，看你这一身，现在混好啦？”老韩擦了擦脸，笑着道。
    “没有，就那样吧。”吴越说着抽出一根烟递给老韩。
    老韩刚接过烟，不远处一个监工就大吼道：“老韩，墨迹啥呢，快！”
    老韩赶忙歉意的点头哈腰，然后对吴越道：“等下，我先把东西运过去。”
    吴越本想伸手帮忙，但想了想，还是算了。
    他跟着老韩在土路上走，一路看去，大多已经是新面孔了，偶尔还能看到几个老人。看着看着，他的目光就被一处板房给吸引了。
    只见那板房前面，斜躺着一个穿着满身是土的蓝色工装，脸颊还流着血的人中年大叔。
    “那不是老牛吗？”吴越眯着眼睛。
    “唉……”老韩叹了一口气，没有打算过去的意思。
    “他怎么了？”吴越惊讶的问道。老牛名叫牛志鹏，也是和吴越以前在工地上的工友之一，性格开朗，爱开玩笑，天天张罗着给吴越介绍媳妇，吴越对他的印象很好。
    说着他就要过去帮忙，但被老韩赶忙拉住了。“你干啥去？”
    “我去帮老牛啊，你看他，满身是血。”吴越道。
    “你别去！”老韩将钢筋扔在地上，拽住吴越：“你没看，来来往往的人都没人敢管。”
    吴越一怔。
    “为什么啊？”
    老韩左右看了看，确认近处没人，才悄悄说道：“老牛摊上大事了。”
    原来，老牛的儿子小牛，和吴越差不多大小，也在这个工地上干活，结果不小心把腿摔断了，工地上包工头贾三就给了三百多块的医药费，后面就一分不给了，老牛花光了给儿子攒着结婚的积蓄，儿子还在医院躺着。老牛想找贾三要钱，结果贾三不但不给钱，还把老牛打了一顿，这次是老牛第三次被打了，打的格外严重。
    “贾三你也知道，黑社会，什么人都认识，刚才放话了，谁敢上去帮老牛，就打谁。我们这些人，哪敢惹这事。”老韩说着，叹了一口气。“吴越，你赶紧走吧，别惹事了。”
    吴越听老韩说完，脸上的表情平淡。
    他抬步走过去，老韩要档，吴越摆了摆手，示意不要紧，然后径直走到了板房跟前，蹲在老牛身边。
    此时的老牛黝黑微胖的脸上满是尘土，头上好几道口子，鲜血直流，整个人浑身都是脚印，脖子上，胳膊上还有钢管和砍刀的伤口，奄奄一息。
    “老牛，老牛……”吴越轻轻的呼唤他。
    老牛听到有人呼唤，缓缓睁开眼睛，眼珠子迷茫的看了吴越几秒，才似乎恢复了神采，艰难的扯动了下嘴角，“吴……吴越……你，来啦……”
    “来，我扶你起来。”吴越伸手扶着老牛。没想到却被老牛一把推开，“不，不，你赶紧……赶紧走……别管我……”
    吴越一把抓住老牛的胳膊，沉声道：“这次，我管定了。”
    不由分说，直接将老牛强搀扶起来，然后带着他进了板房，放在木椅子上。顺便帮老牛点穴止痛，用碘酒等药物擦伤口消毒。
    刚帮老牛把这些弄完，一抬头，就发现外面无数双眼睛都看着这边，都是在工地上干活的民工。一双双朴素澄澈的眼神中带着一抹敬佩和怜悯，他们都知道贾三的手段。
    “吴越，赶紧出来吧。”老韩也跟着冲进来，把吴越往出拉，但却拉不动丝毫。
    “吴越啊……”老牛喘着气，“你跟老韩出去吧，真的，我这条命，我不要了，我也要闹大，把钱要到。吴越你还年轻……不要掺和这浑水……”
    吴越一边帮老牛处理伤口，一边道：“没事，让他来吧，我等着。”
    “呦呵。谁他妈胆子这么大？”
    一道嚣张的声音从外面传了进来。
    老牛和老韩的脸色都是一变。老韩一把抓住吴越就要跑，但却扯不动，他便自己跑到门口，想堵住门，却没想到还没把门堵住，就被人一脚踹在肚子上，直接踹的躺在地上了。
    然后，从门口进来五个人，为首的是一个黑铁塔一样的壮汉，手里拿着一条铁链，从硕大粗壮的外形看就知道打人绝对是致命的。他身后，四个青年，一个个也是年轻力壮，血气方刚，手里有的拿着砍刀，有的拿着钢管。
    “呦呵。这谁啊？”黑铁塔看着吴越。
    吴越没理他，还在给老牛处理擦伤，反倒是老牛着急了。：“黑虎，黑虎，不管他的事情，是我要他来帮我的，都怪我……”
    黑虎一脸居高临下的狂妄，哼笑道：“是嘛。你他妈是不是脑子进屎了，听不懂人话？三爷让你躺着等死，你他妈还敢叫人来帮忙？”说着，他指着吴越：“这二逼也就听了，他也不打听打听，三爷是谁，这里是什么地方？！”
    “三爷就是贾三吧。”吴越说着，放下手里的碘酒，拧上盖子，给老牛轻声说：“你先别乱动，就这么躺着。”
    老牛眼里都急出眼泪了，抓着吴越的手，“你快走吧，我求你了，你快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