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踏浪看龙烛，目光里一点精芒闪烁。
    “你是活不久了吧。”他的声音略低低沉和沧桑，说的时候却没有看龙烛，而是盯着远处。
    龙烛听到白踏浪这么说，凝视了他几秒，然后非常缓慢的移动，一边走一边说：“我，怎么说也是客人，你就是这么招待客人的？”
    白踏浪看了龙烛一眼，凝滞了两秒后，他几步走到一边，盘膝坐在一丛茶具后面，“既然你这么说了，那我就以茶来招待吧。”
    龙烛见白踏浪要给自己沏茶，微微一笑，弓着身子缓缓的走到差距旁，然后非常缓慢，略带艰难的盘腿坐下，身上的黑袍落地成了一大团，远看就像一团黑布上托着一个人头。
    白踏浪开始沏茶，手法老道精炼，行云流水，茶水在他手中不像是液体，而像胶质一样来回拉伸环转，时而化作一条龙，时而盘成一团月，水在白踏浪手中笔走龙蛇，看着就十分惊艳，而他的一双手快速变幻，单这手上速度就十分了得，看的龙烛频频点头。
    “白踏浪，人称茶君子，这茶果然不俗。今天这一趟，老朽没白来。”龙烛浑浊的眼球一动不动，嘴唇上下闭合，悠缓的说道。
    龙烛就像一台生锈老化的机器，缓慢而沉重的转动着，让任何在他身边的人都感觉随时要散架一样。
    白踏浪听着龙烛的话，却丝毫没抬头，只是认真做茶。
    不一会儿，一杯茶沏好了。
    茶是西湖龙井，杯是青釉盘龙，壶是三仙望月。
    摆在龙烛面前的时候，青黄透彻的茶水中飘散出缕缕芬芳。
    龙烛伸出满是青筋的枯槁的手爪，皮肤上的老年斑让人触目惊心，光这手就不像人的手，已经堪称皮包骨头了。
    “嗯，香气四溢，好茶啊。”龙烛感叹了一声，将茶送到唇边，微微沾了沾又放下了。
    白踏浪没吭声，就这么看着他，似乎在等待什么。
    “东湖山上的鸡又叫了。”龙烛一边品着茶，一边低沉的说道。
    白踏浪的眉头皱了皱。
    他知道东湖山是天组基地往东的一座山，山上有一个天仙宫，宫里住着一群能掐会算的修士，这些修士平常的日子不为修炼秘术，而只是研究紫微星相、岐黄周易、堪舆测命，他们最喜欢的就是预测天下大事，预测国家气运走向。
    天仙宫里有一只鸡，名叫九霄天命鸡，生的高大三米，五彩缤纷，神峻异常。羽毛都是七彩的，阳光之下绚烂无比，就跟凤凰一样，据天仙宫的人说，这鸡也有上古神兽凤凰的血脉。
    这鸡住在天仙宫后院的大梧桐树上，只喝东湖山后山的一处醴泉的水。
    这九霄天命鸡最为人所知的就是它预测天下气运的本事。它是通过叫声来预知后事的，它一张口，声音清脆悦耳如凤鸣，声音洞穿九霄，声震百里，十分动听。这鸡有两种叫声，第一种是短鸣，一鸣三日，这是喜报，凡是短鸣之时，都是有圣人降世，巨宝君临。第二种是长鸣，一鸣九日，凡是长鸣，必然有大灾降临。
    百年前的八国之战之前，九霄天命鸡一叫九日。
    这九霄天命鸡的一举一动都被天下高人关注着，不论是长鸣还是短鸣，都是一件大事。
    “上一次叫，是三十年前了吧。”白踏浪语气淡然的说道，似乎并没有被九霄天命鸡的鸡鸣所吸引，甚至都不问它是长鸣短鸣。
    “嗯。”龙烛点了点头。“那次长鸣，出了个白踏浪，一出世就震惊世人，两个月连斩四位十级武者，杀了天星教一位副教皇，两位红衣大主教，东夷国四大天命师之二，捣毁了一座神道教神宫，声威颇为了得。当年世界排名前十，华夏排名前三，年纪却低的打破记录，即使现在，也排名前二十。真是少年英雄，天纵奇才。那只鸡叫的对。”
    白踏浪听着龙烛说自己的历史，这都是他当年的惊世之作，但现在听来，却颇为平静，就像在听别人家的历史。
    “嗯。”龙烛说完，白踏浪只是微微点头。
    龙烛看着白踏浪，“你就不问问那只鸡叫的是短鸣还是长鸣？”
    白踏浪眼眸抬起，看了龙烛一眼，“与我何干？”
    这句话让龙烛原本还准备的话都咽了下去，他静静的看着白踏浪，似乎第一次见到他一样。
    “这话，从任何人嘴里说出来我都不奇怪，从你白踏浪嘴里说出来，着实奇怪。”龙烛悠缓的说道，最后叹了一口气“当年说天下我为峰的白踏浪，如今要归于庸庸碌碌了吗？”
    白踏浪表情平静，似乎不为所动。“你到底想说什么？”
    “长鸣。”龙烛吐出两个字，就不再吭声了。
    白踏浪沉默着，静静的看着龙烛。
    两人就这么对视。
    下面站的的飞公公将两人的话全停在耳朵里，脸色骤然大变。他知道九霄天命鸡的长鸣自从那次八国之战之后就再没出现过，但这回竟然长鸣！
    这是要天下大乱的前兆啊。
    这绝对是一件震撼天下的大事，华夏又有大乱了。
    飞公公脑中飞转，思量着种种，最后，却微微叹了一口气。
    他已经老了，快要死了，天下大乱不大乱，他又能如何？就算大乱，也只能当个旁观者，况且，他能不能撑到大乱那天都还难说。
    思前想后，飞公公觉得，唯有将吴越培养好，有了接班人为宜，并且，这件事得透露给他，让他加紧修炼，日后也当心一点，这八荒独尊门可不能就这么断了。
    “九霄天命鸡啊……唉，又是一番生灵涂炭。”飞公公忍不住感慨万千。不过心底又有点激动，每逢大乱必出英雄，不知道这次大乱又能冒出多少雄杰。
    飞公公在下面心思婉转，久久不能平静的时候，二楼的两人，却脸色都出奇的平静，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
    “你想让我干什么？”白踏浪在足足沉默了三分钟后，才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