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西甜蜜如旧，这是以往她在宫里吃不到的东西，曾经馋着想要吃一口糖葫芦，还都是要求着姑母好久，才让大太监从外边给她带一串进宫来的。
    如今在左府，时过境迁，竟是也想吃便吃了。
    秦若雨漫无目的地走着，不过一会儿功夫，竟也不知道走到了何处，视线一点点移过去，便瞧见了远处一个熟悉的身影。
    春桃。
    此时此刻的春桃正藏在一处房屋之下，侧着身子看着远方的一对老夫妻。
    秦若雨抬起眼，将口中的糖葫芦咽下去之后，找了一处阁楼，便径自上了二楼。
    小厮见了秦若雨的穿着打扮，便知晓这是贵客，随后立即招呼着秦若雨，将其带入了一处雅间。
    秦若雨选的雅间，坐下来之后恰好能够看见底下站着的春桃，以及远处那一对老夫妻。
    此刻那老妇正摆弄着手中的护颈，她艰难地将其凑上去，随后套在了一个较为年轻的男子的脖子上。
    因为隔得太远，秦若雨并不能够听清楚其中说了些什么，但是就这些人脸上言笑晏晏的模样，便也知晓这些人该是开心满足着的。
    想起来之前春桃所说，当年她家人因为家中艰苦，环境恶劣，是以才无可奈何地将她卖给了苏家，如今看来，当初这一家人想要护着的男丁，怕便是底下这个年轻男子了。
    这般想着，秦若雨顿时便挑了眉，正在此刻，小厮上前来询问秦若雨想要吃点什么，见秦若雨的视线对视着下方，顺着看过去，便知晓了秦若雨的心思。
    “小姐在看下边那对老夫妻？”
    小厮笑起来，随后将自己知道的消息都说了出来：“这一对老夫妻来这里很久啦，且家里就这一个孩子，还是个儿子，所以一家人都将他当成宝贝儿似的宠爱，也好在这男子争气，这不，如今快要到了科举的时候了。”
    听着面前小厮大多话，秦若雨转过头来，从袖子里边掏出来一枚金子放在桌案上，道：“继续说。”
    “哎！好勒！只要是小姐想要听的呀！小的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小厮看见桌案上的金子，一双眼睛顿时就亮了起来，谄媚地上前将金子放在嘴里咬了咬，喜笑颜开道。
    “这家人对这男子到了溺爱的程度了，一家人省吃俭用，就是想要这男子科举高中，好光耀门楣！但据我所知，这男子可是考了好几次啦，都没有高中。”
    秦若雨笑起来，心中想着，书生寒窗苦读十几年，为的便是一朝高中，随后荣华富贵加身。只是这男子考了几次都没中，如戏毅力倒还是有些值得钦佩的。
    “许是这男子并未是读书人的料吧？”
    秦若雨嘴角染笑，盯着面前的小厮，道：“你刚才说，好在这男子争气？既然考了这么多次都未曾高中，这争气又是争在哪呢？”
    这般说着，小厮顿时也讪笑了一声，道：“小姐有所不知，这男子之前可还是有赌债在身的，他们一家人为着这债可也是费尽了心思。”
    “如今好不容易这债务偿还干净，这男子懂得回头是岸，可不就是争气了么？”
    秦若雨闻言，顿时便觉得好笑，只是想要弯起来嘴角的时候，她便知道，自己这是笑不出来的。
    春桃为了全家，不得已被卖身出去，全家为了这个男丁，将家中唯一的女儿卖了，结果却是只换来这么一个满身赌债的儿子。
    世道何其不公。
    秦若雨从未有一刻是这般想法，她觉得这世间的女子，命运当真坎坷不平，生来便是不如男子在这世间的地位的。
    如穷苦人家，男子便是全家唯一的希望，而女儿便只能够牺牲自己，保全全家。这便是他们的选择。
    在他们的眼中，女儿便是没有什么作用的。
    即便这道理秦若雨一直都是知晓的，可是现在真切地发生在了自己的身边，秦若雨这才有了深刻的体会。
    “小姐？小姐？”
    小厮见秦若雨陷入了沉默，顿时便想着要唤回来秦若雨的注意力，他笑起来，道：“小姐现在可还想要吃些什么垫垫肚子？”
    “来一些桂花酥吧。”
    “好勒！小姐请稍等！”
    小厮很快便下去了，他得了金子，这会儿见秦若雨的目光之中都是带着灼热的。
    而秦若雨将视线对着下边看过去，春桃单薄的身影还停留在原地，随后只见那对老夫妻将那男子引进了屋子里，再也看不见那些人的身影了。
    春桃站在原地愣愣的，转过脸来的时候，秦若雨看见了上边带着的一闪而过的落寞。
    终归还是在意的吧。
    当年被家人如此抛弃，几十年来未曾关心过她的死活，如今见面之后，发现他们一家人才是幸福美满，自己分明也是其中一员，可是现在看起来，像是一个自始至终，都是多余的那一个。
    春桃凄凉一笑，转过身去，大抵是想着要离开了，然而就在路过阁楼的时候，秦若雨翻手一盖，便将自己手里的糖葫芦给丢了下去。
    糖葫芦差一点砸中了春桃的脑袋，这变故也让底下愣神的春桃回过神来，她一瞬间便立即抬起头来，随后盯着上方的阁楼。
    恰在此时，秦若雨露出来一张脸，随后对着底下的春桃微微一笑，道：“上来吧。”
    春桃一见是秦若雨，顿时又是一愣，许是今日见到的事情都是令自己有些惊诧的，春桃片刻之后便回过神来，便听话地上了阁楼。
    一路而上，春桃是和小厮一起上来的，秦若雨坐在位置上，安静地看着下边隐隐约约飘起来细雨的天空，回过头来，对着小厮开口道。
    “放着吧。”
    小厮两边看了一下，便知晓这两位贵客是认识的，顿时便应了一声，随即便直接将糕点放下，就离开了。
    “大人为何在此？”
    春桃缓缓出声，视线落在了桌案上的糕点上，眼神带着一丝茫然无措。
    她原本拒绝了秦若雨的提议，让人来陪着过来，便是不想着要旁人看见她现在这般模样，像是颓废至极，被人抛弃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