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4章 自导自演这场戏
如此死相的尸体君兮已经不是第一次见了。
当初将士们于密林里遭遇黑袍人偷袭,她领兵去救,八方兵困情况下却被黑袍人突围,事后她略施巧计揪出了打入军队内部的八十二名内鬼。而就在当天晚上,在黑白无常的严密布控之下,那八十二名士兵却在关押他们的营帐里莫名暴毙,死状和眼前的菲儿是一样的。
一样的莫名毒发,一样的不见乌色,一样的身子瞬间坚硬如石,触感冷凉。
而有同样死状的,还有宫澧的族叔——宫忍。
他们都死于同一种毒。
很明显,菲儿体内也有那种毒,因此尽管一开始君兮便将她藏于牙后的毒药打了出来,她还是死了,死于中毒。
身中此毒的除了死去的这些人,还有宫澧。
菲儿口中的他,是他——密林中的那个黑袍人。
君兮抬手按在菲儿胸前被钟离一剑穿过的伤口处,却见伤口处皮肤已经发硬,长剑穿胸而过,甚至没有血淌出来,只有点滴血液染了几点破裂衣衫而已。
唇不见乌,血呈墨色。
此毒不仅使肌肤硬化,亦有凝血作用,且药效极快。
可是……为何方才菲儿会像疯了一般的扑向她?菲儿不会武,在扑向她之后也并没有试图抢夺装着五彩玉蝶的瓷瓶,更没有试图以自己的冲力将她撞下楼去,而是张口咬向了她的手腕,她为什么会有那么反常的举动?
君兮的指尖抵在菲儿身上的伤口处,略作沉思。
实际的情况是钟离及时补了一剑以至于菲儿没有咬到她,所以菲儿死了,她没事。
可菲儿真的是因为钟离的这一剑而死的吗?
因为之前接触过同样死相的尸体,所以君兮确信在中了此毒,毒发以至尸体僵化之后,剑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透胸而过的,尤其还是在那么紧急的情况下。
所以毒发应该是在中剑之后的。亦或者是毒发与中剑是同时发生的。
那么倒推回来。如果钟离没有及时补上这一剑,自己躲避不及让菲儿咬到了自己,又会如何?
菲儿扑向她之时体内毒发,如果那个时候她咬到了自己……牙齿入肉……自己会中毒!
君兮目光一凛,抵在菲儿身上的手有如触电一般倏地收回。
她凝神看着菲儿僵灰的脸。菲儿是知道自己体内有毒的,所以尽管牙后的毒被君兮打落她也知道自己会毒发而死,她在临死之前,想要拖上她一起死。
可是为什么她体内的毒早不发作晚不发作,偏偏在这个时候发作?不仅是她,在营区毒发身亡的那八十二名士兵,也是突然毒发的。
君兮可以肯定从她挑破他们的身份到他们毒发的这段时间里他们没有任何可以接触到引起毒发东西的机会,那么引起他们毒发的源头是什么?
宫澧说他曾经中了此毒,宫忍内功深厚却也抵上了一命方才活之。
可菲儿并不会武,更没有内力傍身,她为何此时才毒发?
君兮眸子微闪。
她服了解药。这是君兮唯一能想到的答案。
或许此毒并没有可以完全解去之法,但一定有一种药是可以抑制毒发的。
黑袍人在他们身下下毒,定时送给他们解药以此来控制他们。
可即便如此,也不能随意操控毒发的时间啊。
“君姑娘!”君兮的大脑正在飞速运转,一声低唤拉回了她的思绪。
君兮回过神来循声看过去,却见钟离手中托着的瓷瓶里,五彩玉蝶坠落在瓶底,翅已不动。
“怎么回事?”君兮霍然起身。
“不知道。”钟离看着瓷瓶的目光深沉无波,“它刚还停落在瓶口处,方才突然便坠落了下去,坠落过程中,不曾振翅,好像……死了。”钟离说着手腕转动,摇了摇瓷瓶,五彩玉蝶随着瓷瓶的晃动在瓶底动了动,却没有振翅迹象。
君兮神情严肃的接过瓷瓶,缓缓打开盖子,将五彩玉蝶倒出来,看着桌上轻干如枯叶的玉蝶,君兮的心一凉。
它死了。
最后的追踪线索断了。
君兮心中谜疑重重,却也知道现在不是分析案情的时候,看着床上地上的两具尸体,几乎立刻便有了决定。
死了人不是小事,何况事发之时还被皇子撞破。胭脂楼又是烟花场所,每个姑娘的人际都很复杂,出了人命是瞒不住的,必然要报官才行。
只是,这两指错喉的伤痕对出手的角度力度要求都极高,非高手不可为,这样的伤痕很容易引起京兆府尹的注意。
“钟离,把致命伤毁掉。”君兮抬手一指如意塌了喉头的脖颈。
钟离会意,移步上前,伸出右手卡在如意的脖颈之上,手指霍然发力,用力收紧,只听咔咔几声骨骼碎裂之响,如意的脖子整个塌了下去,脖骨尽碎。
“你们两个现在去京兆府报官,就说胭脂楼死了人,你二人无意中发现了尸体,请官家还如意一个公道。若是京兆府尹问你们其他的一律答不知。以后若有人问起菲儿,你们就说她因撞见凶杀现场,受了刺激,跑了出去,不知去向,可清楚?”君兮对魅姬和玉儿吩咐道。
“明白。”魅姬和玉儿同时应声,当即出了门去。
出门刹那,魅姬的目光最后在菲儿僵灰的脸上扫了一眼。
三年相伴,一眼,永别。
一念生得生,一念死则死。
“无论如何,此案都不能交由京兆府处理。在京兆府来勘验现场时,最好能发现此案与朝中大臣的一些关联,好让京兆府知难而退,尽快将此案移交到大理寺来。”二人走后,君兮看着榻上如意的尸身对钟离道。
她不知道胭脂楼里每个姑娘的具体人际,但是单单从如意能陪在李令月身边这一点便看得出她在胭脂楼的地位不低,引出一两个达官子弟混淆视听应该不成问题。
钟离闻言微微颌首。
如意是胭脂楼十二头牌之一,她和大都督王成之子王易二人之间的线已经布了很久了。
王易每逢入胭脂楼来必点如意作陪。
如今如意已死,这条线已然断了。
最后的一点用处,便作嫁祸之用吧。
“那李令月……”
“你且留在这里,在京兆府的人到来之前将这里处理干净,把案子移交到大理寺就好。至于李令月我去找。”君兮道,说完向门外走去,走到菲儿身前时君兮的脚步顿了一顿,转回身来。
“对了,国公大人身边是不是有一个擅长医术的老者?”将眼前的事嘱咐完毕,君兮看向钟离突然开口问道。
她记得上一次自己在夏府井底遇袭,被宫澧救出后在国公府曾见过一名老者,似乎是懂医的。
“你说药老?”钟离片刻迟疑,已反应过来她指的是谁了。
“对,就是他。”君兮微微颌首。
“我怀疑她生前曾服用过抑制毒发的解药,把她的尸身送到药老那去,让药老试试看能不能从她体内提炼出抑制毒发的解药成分出来。”君兮指了指地上僵死的菲儿尸身镇定吩咐。
“是。”钟离应声。
君兮说完抬腿出了门去。“还有,暗魂卫的人已不能全信,是时候清洗一下了。”出门之前,君兮若有所悟道。
钟离静立一侧,闻声默然未应。
君兮知道,他听到了。
暗魂卫,即将掀起血雨一片。
君兮从胭脂楼的后门离开后,并没有去望江楼,而是直接出了城去。
当务之急是尽快找到李令月,至于宫澧和赫连峥,吃喝不愁,便在望江楼再待上一会吧。
君兮到驿站借了马,出了城门,驱马直向东奔去。
方才粉叶兰引蝶时,她看到五彩玉蝶是从城东方向飞来的。
洛阳城东,青黎山。
线索尽断,时间不多,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了。
君兮驱马,一骑绝尘。
洛阳通往青黎山的官道旁的林子里,白马低头悠嗒嗒的吃着草,沈拓双臂环胸望天。
脑中只有五个大字,懒人屎尿多。
“好了没有?”沈拓朝身后喊了一声,姑娘家家不知羞,解手还非要他跟过来。
到底是她怕有贼人把她掳了去还是怕他趁他解手逃之夭夭,她自己心里最清楚。
“好啦。”李令月笑呵呵的走上前来,身子跳起一把拍上沈拓的肩。
沈拓身子一僵,一个转身跳开,嫌弃的看着李令月,“洗手没有?”
“没有水啊。”李令月摊手,一脸无辜。
“滚~”洁癖如沈拓,闻言脸瞬间黑了八个度。
官道之上一骑前奔,徒留满天灰尘。
李令月和沈拓二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呛着,从林中刚一出来,就吃了一嘴灰。
“咳咳~忙着去投胎啊!”李令月捂着嘴咳嗽不止。
沈拓抬袖掩面,闭目屏息。
李令月不知道她不合时宜的解手,与出城去寻她的君兮刚好错过。
一个时辰后,君兮站在了青黎山下。
身前,一摞七人皆已没了生气,看几人的衣着装扮,像是青黎山的山匪。
七人摞叠,伤势手法如出一辙,对方只有一个人。
君兮看着四外凌乱倒伏的杂草,目光微沉。
这里曾发生过一场并不算激烈的打斗,或者说完全是一边倒的打斗。
七个人都不是直接死亡,他们的手脚都以一种诡异的姿势折断。摞在一起,上面的六个口鼻见血,是被大力生生震碎内脏而死。
最下面的人嘴被豁开,头颅被打击力贯穿,一旁的地上,散着白浆。
报复性击杀,对方很愤怒。
君兮简单扫了一眼心中已知晓了大概。沿着草的倒伏痕迹,君兮走到了一旁的草丛里。
那里,一具无头尸仰面躺在地上,头颅滚到了一边去,尸身卧于血泊,身上衣衫已尽,裤子褪至腿弯处,身旁有被大力生生撕破的衣服碎片,被撕成了一道道的布条,女人的衣服。
身下生着的草,已被压的杂乱倒向两侧。
如此死相,入眼狼藉,一眼便可看出曾发生过什么。
君兮的心陡然一凉,终究还是来晚了吗?
君兮的目光在四外扫了一眼,看到一旁的石块上有新鲜血痕,眉头微蹙,有人自尽?
她脚步放轻在地上探了探,走了有丈余远的一块大石旁,君兮蹲下身去,用力将大石推开。
石头之下土色新鲜,有翻动痕迹。
地下有东西。
君兮面色严肃,二话不说唰的抽出短刀,开挖。
土埋的并不算深,不过两炷香的功夫,君兮已看到了衣物。
是人。
君兮目光一冷。
见了衣服,君兮放下刀,用手拨开浮土,最先入眼的是一只青紫红肿的手,君兮心脏霍然抽紧。抬手拨开掩在其脸上的浮土,露出地下的面容来。
浮土拨落,露出了一张陌生的脸来。看到眼生的脸,君兮长出一口气。
还好不是她。
看着土中人身上的青紫伤痕,君兮叹了一声,便不是李令月,同为女人,看到这样的伤,她亦恼愤。
君兮捧起一捧土,覆在她身。土落在她罩着的衣服上,君兮捧土的手一僵。
等等~
刚刚无头尸体旁已有被扯碎的女人衣衫的碎片,这女人身上怎么会有衣服?
君兮一把扯起她身上罩着的衣服,是一件缎面黑锦罩袍。
这黑锦是以乌光锦作底,柒南丝为绣,花纹精致细腻,看着好眼熟。
君兮摸着滑腻布料,眼睛一瞪,墨黑缎锦服,这衣服沈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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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还有事,只能送你到这里。都到了城门口了,该不会再遇到歹人了吧。”沈拓勒马于城门之前,对坐在身前的人道。
“我没说过我是洛阳人,你怎么知道我家在洛阳?”李令月一双凤眼微眯,扭头看着沈拓,眼睛里冒着精光,一改之前的任性乖张,“你认识我?你是谁?”
沈拓闻言面具下的脸微微一僵。
百密一疏,一路上他都装作不认识她的样子,心里却忘了这茬,知道她是公主,直接带她来了洛阳城。
没想到太平公主看上去疯疯癫癫的,脑子也有灵光的时候。沈拓暗道。
“你不是说你叫李令月吗?”沈拓反问,“天底下难道还有第二个李令月?”
“李令月怎么了?李令月的名字可不是什么人都知道的。”李令月和沈拓一前一后同骑而坐。李令月回头看着沈拓,身子微微后仰倚在沈拓的身上,目光狡黠若狐。
“是吗?”沈拓哑笑,看来蒙混不过去了。
“快说,你到底是什么人?是不是你绑了我,自导自演了这场戏?是不是想让我因此对你心存感激,以打动本姑娘芳心,娶我为妻!”
沈拓眼前黑线,还以为她突然开窍了。
亏她想的出来,还自导自演这场戏,她看起来很美?他看起来很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