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4章 前世情敌
有些棘手。
何止有些!
鱼鳃捏了捏手中的铜头锤,这会都莫名生出了汗渍,他咽了下口水,将武器往地上一柱:“还请,判官大人不要为难我等。”
他这话端出了身份也给出了地道的礼仪。
鱼鳃和鸟嘴听的是夜阙君的命令,倘若有人对蓝小玉不利,他们自然不能坐视不理。
“为难?”聿衡昂起脑袋,狭长的眼眸就紧紧盯着蓝小玉已经透不过气的样子,“不必做什么官样文章,你们要动手大可以放马过来。”他根本对鸟嘴和鱼鳃不屑一顾。
鱼鳃粗眉一蹙,刚要踏上前去的脚就给拉扯了回来,鸟嘴正按着他的手,朝他频频摇头。
就凭鱼鳃,铁定是不可能从聿衡手上抢下蓝小玉的,他们自己人打自己人又算个什么事。
鱼鳃比鸟嘴心急,哪里管的了聿衡是认真的还是玩笑的,瞧瞧那小姑娘,再慢两秒说不定随时就断了气啊!
鸟嘴反而镇定极了,他泯了唇角:“您真要杀她,任是我们两人都拦不住。”那是明摆着的事,“但恐怕,判官大人也不好交差。”
蓝小玉有个三长两短,就算鸟嘴鱼鳃脱不了干系,他聿衡也逃不脱夜阙君的质问。
聿衡冷着脸哼笑:“少拿夜阙君来压我,这个小姑娘是个祸害,他却对此置若罔闻。”他偏着脑袋目光审视,看这张凡尘俗世的脸,究竟使了什么手段让那鬼神反不欺她一分一厘。
相反,夜阙君救她护她,近来遇到多少事又伤了几回,次次都是为着她,都快成了性子使然,简直不可理喻,迟早——迟早恐怕要死在这小丫头手里。
就诚如他当时所说,真要是觉得兴味喜爱这等物色,他宁可把她剥除了这活人五行下到黄泉冥府去。
要祸害,就从她自己开始!
聿衡这么一分心突地脚踝生风撕痛,他下意识“蹭”的缩手退开,速度快如山顶清风。
蓝小玉“噗通”跌在了地上,手里虚虚的拽着孙道陵的那根闾山法鞭。
要不是无为道人前来探望她的时候也一并悄悄放在了床边,恐怕她也不会记得要带上这法器。
“你和那时一样难缠。”聿衡看到了不免嘴碎,他不畏不惧,倒是想起第一次遇到蓝小玉的时候也同样栽在这上头。
蓝小玉摔在地上没缓过气,连干瞪眼都做不到,能从腰后摸个法鞭出来就精疲力尽了,聿衡倘若这个时候再有所动作,不用思考了,她绝对挡不住也毫无反抗。
这一空隙,蓝小玉无法行动,但鱼鳃早已一个闪身扶住了那小姑娘,鸟嘴此时正挡在聿衡跟前,倒并非是与之为敌,但几分收敛防备少不了。
聿衡满不在意的捋平下袍衣摆,拍了拍手中的尘埃,波澜不兴的瞅着这三个神情紧绷的家伙。
“我若有心,她早就身首异处。”聿衡收敛了笑意朝着蓝小玉走上前一步。
这话不假,所以鸟嘴纵然紧张却也是顺应的让开了路,聿衡缓步步到蓝小玉面前,他蹲下身与那小姑娘平视。
她额心还有着咒术反噬殷红的痕迹,像花瓣一样嵌在上头。
要说蓝小玉和别人有什么不同,他看不出,不过是个凡尘之人,一些伤筋动骨的小病小痛就会要去半条命的家伙,百年过后就是一堆黄土白骨——
有什么稀奇,又有何稀罕。
聿衡自是很不明白夜阙君在打什么主意值得在一个女娃娃身上浪费那么多的时间精力和感情。
感情?
聿衡想到这词的时候连自己都觉得可笑,笑什么,他不会说,只是瞅着蓝小玉频频摇头,似在感慨感叹。
“小丫头,”他开口了,口气好了不少,却带着浓浓的讪意,“我只是来告诉你,他喜不喜欢你是一回事,”聿衡站起身,居高临下的表情和夜阙君都有几分相似,“但我要杀你,易如反掌。”
他话未落音,甚至瞳孔中的杀机都没尽显,只听到“喀啦喀啦”的声响,蓝小玉头顶的红梅树凭空被拦腰截断。
梅花纷纷扬扬的飘零在她眼前发顶。
小姑娘一回神,哪里还有聿衡的影子,很明显,他是专门来给她警告和下马威的。
话中有话呼之欲出的意思,再迟钝,蓝小玉都能猜的出,她拖累夜阙君太多就该及早远离!
喵喵喵?
蓝小玉还觉得莫名其妙被人追杀一样的一顿掐连自己都处于懵逼状态,这到底唱的是哪出?
她好不容易在鱼鳃的搀扶下站起身,就着聿衡消失的位置就皱鼻子吐舌-头,他就算身份再高,还能管着她一个大活人谈恋爱了不成?
开玩笑呢,现在可都不兴包办婚姻了啊!
怎么那感觉就跟婆婆挑儿媳妇似的,实在是诡异的紧。
“你没事吧?”鱼鳃拍掉蓝小玉肩头的梅花和灰尘还挺细心的将她脑袋瓜上面的花瓣都摘去,刚才看聿衡下手完全没有一点收势,实在是怕她就这么闭过气去。
“没事,”蓝小玉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她清了清嗓子,“我算看明白了,你们冥府尽出些稀奇古怪脾气的家伙。”要么一言不合就大杀四方的,要么招呼不打就跟追杀父仇人似的。
除了夜阙君。
蓝小玉心底里加一句。
鸟嘴还未放松,仍绷着神经似的左右环顾,神色隐约有些低沉:“这位大人不是个好惹的主子啊。”他嘴里念叨的也知道聿衡这家伙的性子。
蓝小玉深有体会的点头表示赞同,她和聿衡接触不多,一共就那么几回,第一次就明目张胆的要宰了她,第二回是和无为老道面对面时的轻言挑衅、冷嘲热讽,第三回就是刚才。
“不过你放心,”鱼鳃比鸟嘴想的开的多,“他虽然脾气古怪不与人为善可也得听冥君的不是。”鱼鳃和鸟嘴心里都清楚,聿衡没有真的在此刻杀了蓝小玉,是因为夜阙君,他还没有那个胆量把冥君的话当成耳边风,也没有能力接受夜阙君的责问。
可是他们也同样清楚,身为十殿判官,聿衡的身份虽在夜阙君之下却未必不敢做惹夜阙君不快的事。
这鬼,说穿了生性反骨,行事极端偏激。
他既然敢在这里对蓝小玉撂下话,自然也可能有一天当真做这事。
但这些,没必要让蓝小玉知道。
蓝小玉撇撇嘴,鱼鳃的话多少像是敷衍,她咂嘴翘舌:“聿衡跟黄蜂还真是一个鼻孔出气啊,”黄蜂每次见着她就恨不得赶紧把她扔到千里之外,好像她霸着夜阙君简直是天理不容的事,不过至少没拿性命威胁自己,这个聿衡呢,敢作敢当,一看就是个说得出做得到的主,“他俩见着我就跟见了前世的……”她顿了顿。
“仇人?”鱼鳃顺理成章的接口。
“不,情敌。”蓝小玉拍拍胸口总算把这口气顺了回来,现在脖子里八成还淤青淤青的留着鬼手的痕迹。
那两只鬼护着夜阙君的态度和方式不同,可是对蓝小玉的敌意那是显而易见啊!
“都说黄蜂就是那个最不通情达理、面冷心冷的家伙啦,”鱼鳃耸肩摊手,这一点他从来不否认,不过要说黄蜂有坏心思呢,也是要澄清的,“他只是怕你阻了冥君的路。”
“夜阙君什么能耐,我能阻他的路?”蓝小玉姑且听之任之,白了那家伙一眼。
鱼鳃就“啧”的叹声:“因为冥君不会一直是冥君啊。”他一时心直口快,遭到了鸟嘴一个瞪眼,才连忙捂住了嘴。
“什么意思?”蓝小玉瞧这两个鬼差的话语神色有异,她并没有听到鱼鳃的话,只觉得里头道道似乎很多,“他不管冥府十道,那是什么?”
鱼鳃摇着头一副打死都不肯再说了的表情。
蓝小玉就转头去看鸟嘴。
鸟嘴还在那指指点点的用眼神责怪鱼鳃真是个大嘴巴,看到蓝小玉狐疑的神色,终是缴械投降的撇嘴:“鱼鳃是说,他不会永远都留在冥府的。”
“哈?”蓝小玉越听越糊涂,夜阙君是冥君,就应该在冥府啊,“那他要去哪里?”难道还兴什么“出差办公”不成,比如长久驻留在何地?
“……”鸟嘴有些无可奉告的看着蓝小玉,鱼鳃只管在后头一个劲的抬头看天看地看太阳,就是不看蓝小玉。
似乎这些是不应该让她得知的秘密一般。
蓝小玉反而唇角一勾就跳着脚大咧咧的朝前走去:“你不愿意说,我也不会勉强你,我知道这些话不能告诉夜阙君。”所以鱼鳃和鸟嘴才会那么为难,她不知是无谓还是故作轻松不在意,却真真是没有任何要继续打探的意味,“‘秘密’这样的词我听过了太多,现在想来用竹姑的话说,也许什么都不知道,真的才是最好。”
竹姑豁达,教给了蓝小玉许多她早应知道的事由和道理。
非礼勿听、非礼勿看、非礼勿言——其实都是那么简单就可以领悟的。
“人生在世,及时行乐啊。”她折下路边的一根杂草叼在口中,双手向后就扣着自己的后脑勺,潇潇洒洒踏步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