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6章 谁的秘密
聿衡下手的速度之快无人能及。
趁无为道人重伤,所有人都惊惶无措之时顷刻就能要了那老头的命!
“不要啊!”蓝小玉看的心惊肉跳,她方才见箴言崩塌就要冲上前去,奈何夜阙君暗中拉住了自己,她知晓自己的能力根本成不了任何事,她不可能阻止的了孙道陵,自然也帮不了无为道人。
聿衡的笔锋都几乎到了无为道人的眼睛前。
按住蓝小玉肩膀的手劲也在此刻松开了去。
“不是他。”夜阙君疏淡如现今月朗的声音终于落了下来。
聿衡收势甚为及时,笔锋顿停,就在青灯差一点就要挡到无为老头面前恨不得替他去死的时候,聿衡退了回去。
就好像他知道夜阙君会开口。
“也不怪乎老道人你命不该绝,只可惜三清会识人不清良莠不济,”聿衡昂着脑袋,月白色的下袍上同样狼狈不堪,分分寸寸践踏着一地的红梅花瓣,他脚尖细细研磨了两下,要他来说,也着实对这老头子方才的行为有所敬佩。
三清会众人与他非亲非故,何必要为了救他们害得自己落得如此重伤。
无为道人根本说不了话,他的碎血都哽在喉头,咳个不停,呛出来的全是些红黑红黑的血丝,青灯不停的替他轻轻拍打着后背顺气。
聿衡退回了两步,用眼角余光瞅了瞅夜阙君,他眉头一蹙扭过身:“你受伤了?”他抱臂远远看着也不靠近,眼神在那几个鬼差身上逗留来去,“这些老头子想伤你还不够格,是因为这个小姑娘?”他当然看的明白,如果不是为了救蓝小玉,夜阙君这样的鬼神根本不会在锁灵塔中受伤。
夜阙君的眼神却越过了聿衡,看的是另一边受伤不轻的无为道人和一旁忙着照顾他的孙道陵。
这两个鬼物的相处极为的微妙,因为夜阙君似是无视了聿衡的任何问话,任由他是记恨也好,关心亦罢,都与他无关,他只是挪开了步子:“长些记性就罢了,免得叫人忘了我冥府的规矩。”
他这话更像是针对了阴十九之前破口指责冥府十道没有规矩。
聿衡倒是一副悻悻然“便宜了他们”的表情。
“来者自来,去者自去,无为道人,你心可澄。”夜阙君居高临下,话语就好像深夜的小雨落在那些红梅花瓣之上,它们从未凋零亦未死去,衬着他的嗓音润玉如珠,他在问话也在陈述,“蓝小玉,本君便带走了。”
他的意图突兀又明显,携着蓝小玉不容那小姑娘有任何的反应与片刻的推迟,几乎在闪身之间就伴着红梅山雾,与所有鬼差消失无踪。
只留下降梅观的斑驳狼藉。
青灯瞠目结舌地看了孙道陵一眼:“孙师父!”他急冲冲喝了一声。
“我去追。”孙道陵想也没想,那鬼怪来降梅观绝不是单纯为了带走蓝小玉或者与他们大打一场那么简单。
那么他又怎么可以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徒弟就这么真的被抢走了?!
“我帮那老头儿去。”阴十九一看孙道陵的样子气血上涌没头没脑的,他知道去哪找鬼么!找到了就真能把蓝小玉带回来了?简直是开玩笑,有眼睛的都看的出来,蓝小玉和那鬼怪是一路子的,她说不定正巴不得心甘情愿与那阴差走呢!
也就孙道陵,想着自己徒弟有什么好!
青灯看看孙道陵和阴十九的背影又看看无为道人,蓝小玉和自己的师父,两边都是他难以放弃之人。
“无妨,”无为道人握住青灯的手背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就好像下一秒就能噎着回去不省人事,“这件事……恐唯他二人才有善终。”
他这句话说的也很奇怪,青灯根本不明白,无为道人却不愿再多言,他那一张老脸黄白参半,衣服上血渍满满,究竟是何等凄惨。
这半条命竟也像是靠着那鬼物的怜悯而剩下来的。
夜阙君。
无为道人默默轻捻了这三个字,脑中也没再多的念想。
蓝小玉可说是一整个转变中最是无能为力者,这夜风流淌,明月姣姣,十万大山之中仿若无人之境,她喝住了那鬼君。
脚步停顿,回首难耐。
夜阙君的鞋履落在荒野青草之上,静谧的好像临春小花。
“我不能这样走。”蓝小玉收回了手,那一眨眼间,两人似已掠出了千百里,那些鬼差早已无踪迹,就好像不曾来、不曾去。
从头至尾,有的,只是蓝小玉和夜阙君。
夜阙君回过身定定的看着她:“你知道自己现在的处境,回降梅观对你没有任何好处。”猜忌与恩怨,早有没有定论。
蓝小玉,你要如何自处。
“我知道,”蓝小玉垂眸,“我不是为了降梅观,也不是为了无为道人。”
“你是为了孙道陵。”夜阙君对蓝小玉知根颇深,这小姑娘断然是不会轻易与孙道陵断去瓜葛,这是人之常情。
蓝小玉沉默不语,孙道陵——孙道陵是师亦是父,她万万不想与他为敌,但是今夜已是定局,可即便孙道陵恨她、怨她、误会她,也改变不了他同样是深爱她这样的根本。
“他未必听你三言两语。”夜阙君一言道出。
蓝小玉点点头:“我知道……”她的话突然顿了顿,抿着唇角欲言又止的看着夜阙君。
夜阙君看到她这副样子突的就勾了唇角大笑了起来。
那笑声朗朗堪比明月。
“你想问什么?”他笑罢,耸了耸肩,缓缓落步到她跟前。
“我不知道……”蓝小玉的眼睛四下里无处安放,开口一句“知道”一句“不知道”,足见她的心思慌乱语无伦次。那鬼神长发如瀑的站在自己的身前,明月稀疏的光影透过他发顶照射下来,几乎要迷了自己的眼,“我想聿衡不会杀了无为道人。”
这一句,蓝小玉不是在询问,而是在陈述。
聿衡根本不想杀无为道人,即便他表现的那么恶毒愤怒。
这也是蓝小玉恍然之间明白的,她看到了今晚的一整个局面,所有人的反应都出了她的意料,那让她觉得——夜阙君在布什么局,因这就是果。
他得到了,所以才会选择离开。
“聿衡虽为冥府判官之职,但枉杀生人,亦会遭受天责。”并不是地府鬼差就可以随意杀人,那还真是叫阴十九说中了,毫无规矩可言不是,夜阙君这句话算是简单回应了蓝小玉的疑问。
蓝小玉的眉头却蹙的更深了,她恍然觉得一个疑问套着一个疑问,这是个连环的圈套。
聿衡是故意的,那么夜阙君呢?
又或者——无为道人呢,孙道陵和阴十九呢?
究竟什么是真,什么是假。
“蓝小玉,”夜阙君看那个小姑娘紧紧皱着的眉头,连握着梨花木杖的指骨都发着白,脚步甚至有些踌躇不定的往后退却了两步就知晓她心有千结难以解开,他轻轻喟叹了口气,“你还记得你为什么要来三清会吗?”
他在这个时候抛出这么一句。
蓝小玉抬起眼,定定的看着那鬼君:“为了竹姑和湘菱的死。”
夜阙君点点头:“可有怀疑之人。”他似在这刻要给小姑娘理清一切。
“有,”蓝小玉斩钉截铁,“阴十九,阴天澹手上有骨哨,你说过的。”她急匆匆说出了口,“但是……”三清会的试炼发生了一系列出人意料的事,僵尸、黄泉、九转十三弯、该死的、不该死的,活着的,无法说出真相的——那么多的事就在眼前堂而皇之的发生了,令她措手不及。
她原本欲夺骨哨,却发展成了今夜的局面。
蓝小玉想到这里还觉得全身隐隐作痛,孙道陵的耳光和鞭子抽打在身上也如同抽打在心里。
夜阙君却看着她这副凛然的神情淡淡道:“你却不曾怀疑过其他人?”
其他人?
蓝小玉莫名一个激灵,夜阙君是什么意思,难道他和自己的想法不同,并不是阴天澹和阴十九?
“比如无为道人。”夜阙君挑着眉言辞不惧。
“会长爷爷不会炼邪术害人的!”蓝小玉立刻打断了夜阙君的话,无为道人这个老头子,虽然有时候想法也固执但绝对不会炼什么铜甲尸而去杀害竹姑——蓝小玉绝不相信,她看到过无为道人得知竹姑死讯的那种神情。
话,可以骗人,但是眼神骗不了人。
他错愕、震惊,甚至还有一丝悲天悯人中的愤怒。
夜阙君也不反驳蓝小玉:“你相信他,”他颔首思略,可他不信,“除非我亲眼所见。”他挪开步子,“所以,聿衡才毁了封禽翼,你明不明白。”
蓝小玉柱着梨花杖紧跟上两步:“聿衡不是因为你才毁了封禽翼的吗?”要不是封禽翼伤到了夜阙君,聿衡咄咄逼人还要将此物物归原主,却在那关头亲手毁了封禽翼,逼的无为道人怒火中烧不得不出手。
不得不出手。
“聿衡是在强迫无为道人……”蓝小玉恍然大悟,“他逼会长爷爷出手又是为什么?”
她现在才觉得,今夜仿佛是一场精心策划好的谋局。
开端兴许只是无意的困囚,却因此展开了所有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