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不识相
夜阙君看出她在想什么:“它身负太多孤魂野鬼,地府无法接受这样的业果,”所以他选择先由鬼仙引渡一部分幽冥,“你杀了它,蓝小玉。”夜阙君仰起脸,目光在此刻都带着一种温山软水的沁光,就好像在说,你已经做到了最大的能力,任何伤口都不是自责的理由,“这只是小伤,对我来说,并不碍事。”
看起来可不像啊,蓝小玉狐疑,上一回中了她的符印也说是小事,结果他们两个还不是差点在九宫阵里归位了?
他揽住蓝小玉的腰,动作甚至有点轻柔地将她耳边的长发顺至背后:“如果你保证下一次不会这么鲁莽的话,也许我会给你一个,”他想了想大咧咧的指着她现在的姿势,“翻身的机会。”恩,他意有所指的不要太明显啊。
蓝小玉这次玩儿命似的冲上去砍夜叉也是夜阙君没料到的,他突然想起九宫阵中这家伙也是各种出人意料的状况频出,但他确实被吓到了,所以担惊受怕。
这种感觉不好受,也很奇怪,胸口像被抽丝剥茧一样紧紧的勒住,难以呼吸。
蓝小玉一定是个麻烦精,他下定义的时候竟然克制不住想笑的冲动,似乎想到她都觉得很……开怀。
吓?倒是蓝小玉反应迟了半拍,可她也不是什么傻白甜,想她什么腐女基佬没见过,哦不是,这话得怎么说,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啊,当年她的同窗可都是以“放浪”著称全校啊,呸呸呸,以“风流”著称。
夜阙君这哪叫暗示,简直就是明示,蓝小玉不服气啊,抬腿就想踹那家伙一脚,“啪”的脚踝就被死死按在床上连挣脱都可以省省了,蓝小玉一张脸就涨得通红,这会是一阵白一阵红。
然而那家伙呢,除了对她的关心很是有着受用的惬意,还很满意接下去的过程。
蓝小玉顿时觉得这气氛不太妙,为什么不太妙,因为,它有些美妙。
她还没思考完,就看到夜阙君的脸就挨靠了上来,一下就把自己压倒在床上,长发就像泼墨一般披撒开来,像一幅意兴阑珊的水墨。
蓝小玉的眼睛瞪得比任何时候都大,一时不知道到底是该看夜阙君的眼睛,还是鼻梁,还是他的唇?她觉得自己的眼睛看哪都不对。
还有还有手,是像死猪蹄子一样摊在床上,还是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捏住被子,还是干脆死不要脸的抱住他?她又觉得手放哪都不对。
哦,shit,自己怎么能蠢到这种地步。
夜阙君承认,蓝小玉这个样子实在是有意思又可口。
可口是什么?
秀色可餐听过吗?
他削薄的唇角就勾了起来:“夫人,你太紧张了。”他甚至连一个意图亲密的动作都还没做。
紧张?
不不不,蓝小玉觉得,她已经不能呼吸。
因为每一次,就能闻到一种清冽的夜露将自己围追堵截,水泄不通。
她觉得夜阙君是故意的。
有那么一点你追我赶,却又带着小刻意的挑衅悻然。
她以为自己无法反抗了,就在这时——
“呯”一声巨响,房间的门被重重的撞开了,一团肉嘟嘟的东西“噗通”一下就摔了进来。
夜阙君的眉目微不可见的蹙了下,直起了身子把蓝小玉拉到身后。
摔在最前面的是个绿肤蓝锤的鬼差,眼睛就像是外头大院前的铜狮子的眼睛,一看就是跟鱼鳃同一个系列的,只见他虽然摔倒在地却一下子跳将起来就差扑进夜阙君怀里:“冥司大人冥司大人,听说您受伤了,您有没有事、要不要紧!”他一看到夜阙君,就噗通给叩在地上,眼泪都飚了出来,“转轮王说我要是再找不到您可得把我丢进蛮夷之地了,卞城王还等着给您负荆请罪呢,您……”他的话就顿住了,夜阙君半褪的衣衫和乌黑的长发中隐约可以见到胸口模糊的伤口,他哇哇大叫,“谁!谁那么大胆,竟然连您都敢伤?!”夜阙君黑着一张脸直勾勾的瞪着他,那家伙的话就咽了一半回去,另一半还吞吞吐吐的往外漏,“……那个……您……的伤……好像不轻……”
夜阙君的目光饶到了跟着一起摔进来的黄蜂和鱼鳃身上,那两只立刻毕恭毕敬的起来退到一边,但那神色可是截然不同。
一个仿佛要痛哭流涕的说着“不是我干的啊”,绝壁是鱼鳃。
另一个昂着脑袋冷着脸说着“与我无关”,肯定是黄蜂。
夜阙君轻咳了一声,甚至没有开口让那个鬼差起来,黄蜂和鱼鳃就哀叹着摇头看那跪在地上的鸟嘴,连那两尊也看出来了,夜阙君似乎并不想在蓝小玉面前提到关于受伤的事,也只有那个不解风情的鬼差还一个劲的发挥痴汉精神。
这下房间里原本旖旎的气氛顿时被搅的一团糟。
“您……那个八极图……还没好呢……上回……”那半死不活的样子回来,秦广王发了好大的脾气,当然,是没敢在您面前,可苦了他们这群阴帅啊——鸟嘴的话,肯定是说不完的。
“够了,鸟嘴。”夜阙君揉了揉额角挥挥手示意那家伙起来,倒也没有过多责备的意思和口气。
“啊,您什么时候回冥府啊,如果不是我们晚来一步,那剥衣亭逃出来的夜叉怎能如此嚣张。”鸟嘴虽然从地上爬了起来,可他的嘴,大概注定是很难缝起来了。
倘若我们在的话,断断不会让您受到一点伤害啊,又或者就该送它上孽镜台经历一番此生作为啊云云。
真像个老妈子。
唠唠叨叨的老妈子。
呵、呵,蓝小玉干笑,她已经对冥府阴帅不报任何美好幻想了。
“鸟嘴,你能闭上你的嘴么……”鱼鳃在一旁使劲的给他使眼色。
“吓?我关心冥君难道不对么?倒是你们俩个,怎么一句话也不说?这要放平时冥君受点伤,黄蜂可是跳的比谁都快啊,哦不不不,冥司大人才不会平白无故的受伤。”他大概是觉得自己把夜阙君描述成一个不谙世事总是受罪的无能之徒了,所以赶紧改口。
“你憋说话了!”鱼鳃的手在下面摆摆,简直越描越黑。
“哎呀鱼鳃,说你管水生的你还真的当自己是美人鱼呀,拿手装什么尾巴鳍啊。”
“蠢货。”黄蜂翻着白眼叹了口气扶额实在看不下去这两个同事,径自退开一步,决定不与傻逼为友。
蓝小玉这会是真的忍不住了,笑得捂着肚子就倒在床上,还朝夜阙君使着“我懂了、我懂了”的眼色,难怪啊,夜阙君老喜欢往外头跑的原因莫非是地府总有几个宝?
她趴上床沿,鸟嘴口中这个“剥衣亭”倒是听过两回,她敲敲床板儿:“剥衣亭是什么?夜叉是不是人放出来的?”人有人世法,鬼有鬼界律,按照冥府的规矩,也不至于让一个鬼差那么轻易就杀了同类还跑出来的。
夜阙君低沉微抿的一笑:“鸟嘴。”他不多话,显然是觉得这个问题该由鸟嘴来回答。
“冥君。”鸟嘴立刻站的毕恭毕敬,然后就看到蓝小玉跟夜阙君正窃窃私语,那样子还挺亲近的,他脑袋就转不过来,拿手背撞了撞身后的鱼鳃:“唉,我说,冥君什么时候跟个臭道士走的那么近了,”他突然脸色一变,“是不是那臭道士威胁冥君了?!她是不是干了什么见不得鬼的事!?”
“……”鱼鳃这会也不想理这蠢货了,“什么臭道士,好好说话!”鱼鳃压低了声,都忘记自己刚才也一口一个臭道士的叫呢。
鸟嘴撇撇嘴角,想他堂堂冥府阴帅要对一个小道士毕恭毕敬他可做不到,所以他看的是夜阙君,话也是对夜阙君说的:“回冥君的话。”
夜阙君歪了下脑袋,鸟嘴就识相的停下了,那尊冥司双手抱胸悠哉的向后一靠,意思就明摆着,鸟嘴应该解释的对象,是蓝小玉,而非他夜阙君。
鸟嘴只愣了一下就回过了神看向蓝小玉:“回……姑娘的话,”他思来想去挑了个既不会显得不敬又不会太刻意讨好的词,“剥衣亭乃二殿正南沃石下大地狱,为寒冰狱,另设十六小狱。”
蓝小玉可听不懂那些地府官方词汇,什么大地狱小地狱,她从小数学就不好,干脆一摆手:“这么说,你还不知道是谁干的?”
“……”鸟嘴撇撇嘴,“此事会由判官察查司调出禁令再行定夺。”他想了想又觉得蓝小玉说的没错,于是加了一句,“……本帅现在确实不知。”他一收到冥君受伤的消息就奔来了,哪有时间管那个魂飞魄散的夜叉是谁放出去的。
蓝小玉就咕哝了句:“还兴走流程呢。”怎么跟现在的大公司似的,这一趟流程上去再下来,也不知道猴年马月了,要蓝小玉的话说,谁造的孽谁担,谁吃了亏谁上,她双手托腮就瞅着夜阙君,那一脸的表情就好像在说,看看,您这位冥司大人怎么都不懂得效率问题呢。
夜阙君的唇角一翘,当然是接收到了蓝小玉的强调,他这个表情蓝小玉可熟悉的不得了,这家伙八成又要打什么注意了,就好像在回她一句“你想要效率,现在就给你效率”的样子。
于是蓝小玉都还没来得及逃开两步就被他一把揪了起来。
“也许,你们应该先来认识一下,”夜阙君的声音并不算响,像清水落苔岩,可是话语一出,对面几尊立刻安静了下来,“本君的夫人,蓝小玉。”
“纳尼?”这一定是二次元宅鬼鱼鳃。
“什么?”最正常的是黄蜂。
“???”迟钝且一脸懵逼的鸟嘴。
那三个家伙的目光“刷刷刷”就全然定格在蓝小玉身上,蓝小玉觉得自己要被万箭穿心了。
“冥后?!”几乎是异口同声的尖叫。
“不是!”
“正是。”
这边两位也是同时开口,当然,承认的是夜阙君,否认的就是蓝小玉,蓝小玉这会尴尬的拍开夜阙君的手,这家伙除了挑衅她戏弄她,现在还真敢给他的属下甩炸弹呢。
那三个鬼差看看夜阙君,又看看蓝小玉。
哎呀,俗话说得好,清官难断家务事,更何况那是冥司大人的家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