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料连燊却没生气，只是阴沉沉地看了他一眼，冷冷开腔回敬：“呵，还不都是金二公子你太会做生意？你手里的项目报价如果能再降三个点，我会比现在看上去开心很多。”
    三个点听起来好像没多少，但乘以巨大的基数，也是一笔相当可观的财富。
    偏偏全世界还就金家金轩本人能亲自操刀主导完成那个项目——因为那是个有关互联网科技的项目，曾经的网络上也有过群雄并起的好时代，可自从花神方羽灵入狱，就逐渐走了下坡路。
    江凌慕辰做了人尽皆知的丑事，死于非命，花神身边四位jack死的死伤的伤，唯一一位凌霄和眼前这位金家二公子好像也还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交情。
    这种一家独大的局面，他还能找谁？
    连燊也是受够了这男人动不动就捅自己一刀了，是太久没有夫妻生活内分泌失调吗？
    金轩还是一脸八风不动的冷漠：“可以。”
    他答应的十分干脆，让连燊这种人精都不由得心里起了古怪，沉着脸问他：“怎么讲？”
    “别说是降几个点，只要你答应我的事情做到了，这个项目我可以白送给你。”金轩接过他递来的酒杯，烈酒入喉，烧断了肠。
    忽然想起以前每次出去应酬回来，总有一盏灯光等在家中，哪怕他回去得再晚，羽灵也会细心端来醒酒茶和煮好的面来给他裹腹。
    那些画面明明近在眼前，却遥远得好像上辈子发生的事。
    他手里玻璃杯上逐渐生出裂纹，一寸寸收拢的指关节也泛起青白色。
    连燊把这一幕收入眼底，也饮了口酒：“不愧是金公子，财大气粗。”
    他说完，幽幽绿眸扫过全场，如狼巡视着猎物：“不就是个女人？虽然在场的都是世家子弟，可你的身价之于他们，说句门当户对都是看得起他们了。我敢保证，在场这些千金小姐，你看上谁就直接睡，没有一个会拒绝你的，她们个个自称名门淑媛，其实背地里私生活乱得很。”
    金轩没等他说完就径自向前走去，寡淡的眉目连点波澜也无：“你当我是你？”
    满脑子兽性。
    连燊耸了耸肩：“你就是手段太温和才把不到妹，有些女人就喜欢用强的。”
    金轩看了他一眼，唇角斜了斜：“比如惠泽？”
    “……”连燊额间的青筋很明显的跳了下，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听到这个名字。
    “话说得一套一套，她不还是回了云城去找她的青梅竹马？”金轩冷笑：“你也没比我能耐多少。”
    连燊的薄唇微微抿着，眸子的颜色晦暗下去：“你少他妈埋汰老子，至少我想见她分分钟就能把她抓回来。你呢？正人君子，见你女人一面都假借别人之手，得意个鸡毛。”
    金轩眼皮也不掀，就淡淡给了四个字：“那你去抓。”
    “……”连燊不吭声了，半晌，猛地把手里的酒杯砸在地上。
    “哗啦啦”的几声脆响，让周围吃吃喝喝的众人同时收住了声，朝这喜怒无常的连燊公爵看了过来。
    连首座的蓝兮也微微抬起头瞧着他，不知道这素来爱惹事的混账东西又要给她添什么堵了。
    忽而，目光掠过他身侧同样卓尔不群的男人，皱了眉，低声问身边的助理：“是我看错了？”
    助理也一脸懵逼，揉了揉眼睛；“圣座，是他。”
    蓝兮美丽雍容的眉眼蓦地沉下，冷意逼人：“他还有脸来，谁准他进来的？”
    助理忙去探了探消息，回来时脸色愈发为难：“圣座，他拿的是连家的贵客请柬，看来是连公子……”
    如今的魔域，已经贯彻了羽灵五年前的理想，魔法与网络相融，外界的人员想进来入魔域地界，必须先通过这里的微信验证，否则就会被强大无比的结界阻挡在外，就算想拜会某个人，如果没有那个人通过他的好友验证，他也是触摸不到他的，顶多只能看到他的虚影。
    除了魔皇，各大家族家主，以及四大城主，其他人，谁也没有权利，随意添加外界的人为好友，放他们进来，除非，有魔皇夫妇的亲自首肯。
    如今，冥府和神界、人界想来魔域做生意，或者从事其他紧要事务的人，第一步就是得通过魔域这边的微信好友验证。
    “连燊这个叛徒！”蓝兮咬着牙念出这两个字。
    看到这一幕时她就猜了个大概，如今猜想被证实，她气得直接笑了出来。居然敢背着她，私自添加了金轩为好友，引狼入室？！
    她那笑容实在让人心里发怵，助理忍不住问道：“圣座，是请出去还是？”
    蓝兮端着酒杯的手轻轻拦了他一下，眼里寒光乍起：“他自己送上门来，也省得我去找他算账。”
    助理一愣，低声道：“您的意思是……”
    “春狩。”蓝兮红唇一扬，饮尽杯中透明的液体：“是什么场合？动刀动枪的场合，会发生什么意外，谁也无法预料。”
    助理大惊失色：“您是说……”
    他举起手来，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而后又惶恐道：“那可是金家的人啊，人类世界的主宰者之一，据说还是远古神祇中的至尊转世，我们这样会不会太……”
    蓝兮瞪过去，将手中酒杯重重磕在桌上：“你想什么呢？嫌日子过得太舒坦？”
    助理苦着脸，被骂得委委屈屈。
    蓝兮收回目光，重新望向那处：“就算不能斩草除根，至少也让他先消停三五个月。他投了这么多张拜帖，天天苍蝇似的死缠烂打，负天城的门卫都看快被他逼得学会中文了。”
    助理噎了噎，眼前出现那古怪的一幕，他竟然想笑。
    捂嘴憋着笑，赞道：“圣座英明。”
    不远处，金轩似有所觉，深寂的眸光起了几丝波动，略略侧目看了眼几米之外独坐高台的女人。
    短暂的视线相交，有利刃碰撞的声响。
    连燊接过属下递来的绢布，擦了擦手，问他：“你要见的人，究竟是谁？”
    他也很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女人值得金公子这么大动干戈。
    金轩没说话。
    连燊桀骜一笑，手指了指蓝兮的方向：“除了那上面坐的女人，你想要谁，我都能给你搞到手，今晚就送到你屋里去。”
    金轩还是没说话。
    连燊意识到了什么，皱了眉，手还没来得及放下：“不会真是她吧？”
    他是该嫌弃他重口味，还是该称赞他胆子大？
    “不是。”金轩淡漠甩出两个字。
    只要和那个女人无关就好办，连燊面色稍霁：“那就好。”
    “是她女儿。”
    “……”天地间只剩下风吹草叶的声音，连燊整了整衣装，戴上帽子，做了个告别礼，郑重道：“我还有事，先走一步，回头让秘书给你结账。”
    金轩嘲弄地看向他：“三个点的折扣不要了？”
    连燊止住脚步，不答反问，语气里不难听出费解：“你知道她是什么人吗？”
    “知道。”
    “我是说。”连燊重新组织了一下语言，他觉得用魔域的语言和这个男人沟通真的很累了：“你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吗？”
    金轩看着他，未答。
    “那个女人，她根本不能称为女人。”连燊似乎是想起了什么，眸子轻轻眯了下，眼底划过幽邃的光，低声笑了：“她培养出来的女儿估计也和她是一个路数，她们家的女人，这里是空的。”
    金轩抬眉望去，只见对方的指尖点着胸膛。
    那是，心脏的位置。
    饶是金轩觉得这几个月已经足够他消化一些事，可对方这坦荡荡的表达还是叫他猝不及防的，神经狠狠地痛了下。
    那种痛蔓延到四肢百骸，浓稠得他甚至需要用尽全部的力气才能抵御很小很小的一部分。
    ——她们家的女人，这里是空的。
    他握紧拳，脸上不动声色：“项目白送给你，想办法让我见她。”
    “……”有钱就是不一样，连燊接过手下递来的餐巾擦了擦手，沉吟道：“办法我倒是有，不过……”
    他说了一半，很是为难地顿住了。
    金轩沉冷的目光定格在他脸上：“不过什么？”
    “以我们之间的交情，”连燊顿了顿，一点也不知委婉地坦白道：“我还犯不着替你冒这个险。加你为好友引入负天城，就已经犯了女皇忌讳了。”
    金轩饮下杯中最后一滴酒，喉咙如同被烈焰灼烧，他却好似没有知觉，淡淡吐出一句沙哑的话：“明人不说暗话，你的条件我答应了，你最好手脚利落一点，我没耐心再等六个月。”
    连燊微微一笑，知道他听懂了自己的言外之意，不由得抚掌赞叹：“金公子爽快人。”
    金轩懒得和他再废话，径自离开。
    连燊看着他高大冷漠的背影踏着夜色逐渐消失，幽绿色的眸子轻轻一闪，露出几分与他的桀骜无情完全相反的苦涩，低低呢喃道：“原来都六个月了……”
    时间过得这么快吗？
    手下亦是动容道：“公爵，不如我们动手把惠小姐抢回来……”
    “你当蓝昊是死的？”
    “可是他……他不是已经和乔涵结婚了吗？”
    “你太不懂男人了。”连燊低笑：“男人总觉得一个女人曾经属于自己，那么这辈子就都是自己的责任。尤其是他那样身居显位、手握大权的男人，他和惠泽青梅竹马十几载，若真对她的事情坐视不理，岂不是太冷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