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掌开始微不可察地颤抖，金轩用左手握住了右手的手腕，压低了声线，惊乱过了头就成了暴怒：“你为什么？”
    金睿冷笑：“因为她要害你啊，你不记得了吗？你小时候生的第一场大病就是她要害你，你长这么大有哪一天她没打过你？她雇了学校里那些小混混来打你，是我一直开车在后面跟着才让他们有所忌惮没有动手！她一次次毒打你，我怎么可能让她害死我儿子，我怎么可能允许她做出这种事！我就给她下了慢性致癌药，让她一天天身体衰竭，最终无药可救病死。”
    一旁，凌霄闻言紧紧皱起眉。
    低头看羽灵，她却是全场最冷静的人，似乎早就知道这个秘密了。
    “你没办法理解一个母亲的心，轩。”金睿这样说。
    凌霄突然感觉到手里搀扶的羽灵轻轻颤抖了一下。
    她，也在落泪。
    为那句——你没办法理解一个母亲的心。
    全天下的母亲，哪个不是为了儿女能牺牲自己？
    可她的孩子，已经没了。
    金睿边哭边笑边说道：“她临死前对我发誓说，就算是化成厉鬼也要找你和我索命！”
    金轩听得眉头紧皱，眼窝深邃的轮廓里藏着什么，谁都看不清。
    半晌，他枯井般的嗓音沉沉响起：“她为什么要对我做这些事？”
    婆媳和小姑子关系是最难相处的，可，金轩印象里的母亲，并不是难相处的人，不可能容不下金睿的私生子。
    “因为她觉得我害了她儿子。”金睿轻笑：“她儿子——也就是你大哥，当年知道了些不该知道的事，你爸爸怕他胡说八道，就把他送去了国外，你在金家可以算是完完全全取代了他的位置，你比他优秀，比他努力，所以你爸爸就再没动过要把他接回来的念头。可是那女人怎么会不为自己的儿子打算呢？所以她就总是在恳求你爸爸，让他把你大哥接回来。”
    “她觉得你的存在威胁到了她亲生儿子，甚至以后你爸爸可能一毛钱都不会分给她们母子，的确，你小时候你爷爷就非常看好你，告诉你爸爸说，你才是他心仪的继承人。那女人便一直想着怎么让你消失，怎么害死你，怎么把她儿子接回家里继承家业。”
    “当然，每个母亲都会为自己的孩子打算，我也不例外。”金睿继续道。
    看到金睿眼中一闪而逝的冷光，周围所有人心都凉了。
    金轩也不例外，黑眸里嵌着深浅不一的愕然：“你杀了我大哥？那也是你的亲侄儿。”
    金睿嗤笑：“这也是她恨我的理由之一。”
    金轩忽而想起后来她还用过他大哥的dna来为念念的身世蒙混过关，这么说，金家的大少爷，其实还活着？
    “很可惜，”金睿垂下眼帘：“那时候的我还太年轻，心慈手软，下不去手。”
    心慈手软——为什么要可惜？
    凌霄听着这话都觉得好笑，为了善良而感到可惜的人，她的心该是黑成了什么样？
    金睿明显不关心旁人的视线，径自说了下去：“我一次次下毒手，想害死她那个儿子，可惜，每次都是功亏一篑，就算如此，她到死也没想到，她一生心心念念的亲生儿子，其实就和她生活在同一片天空下，最后，走上了罪孽深重的不归之路。我的儿子成了人中龙凤，震慑全球的最成功年轻商人之一，她的儿子，却是十恶不赦，地下世界的老大。哈哈！”
    海风吹着这一片静默的土地，空气里有零星的火星和尘埃浮动着。
    一时间，所有人都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唯有金轩，沉峻的眉峰忽而在这死寂般的空气里轻轻一动，低笑：“不止这样吧。”
    他慢慢抬起眼帘，目光如炬：“你是我爸爸的亲妹妹，就算我姓了金，就算我长在金家，就算她和我不亲，她也不至于为了她的亲生儿子而针对我这个外甥，她不是这么度量狭小的女人。除非，你还做过其他对不起她的事。她到底，为什么这么恨你？”
    金睿被他那冷冷清清的一眼看得颤抖起来。
    她掐着掌心让自己冷静，良久才轻描淡写道：“大概，是因为我抢了她最爱的男人吧。”
    如惊雷过耳，先前那些令人震愕的消息在这句话面前突然显得渺小而一文不值。
    金轩一贯不显山不露水的脸上突然就生出了破碎的痕迹，好像终于无法承受这些东西。
    他想，他大概知道金睿说的是谁。
    那个女人最爱的男人……
    除了他的“父亲”金尧，还能有谁？
    ——如果舍弃一分道德底线能换来一毛钱一分权的话，你家为什么富可敌国，手眼通天，我也就懂了。
    ——你可以问问她，你妈妈是怎么死的，以及，你爸爸是谁。
    凌霄那嘲弄玩味的口吻犹在耳畔，金轩却觉得心脏已经快被某种情绪撑得爆裂。
    “金睿，”他强忍着想要伸手活活掐死她的冲动，逼仄的眸光绞着她的脸，沉稳和冷静终于在这一秒尽数崩塌，低吼道：“你他妈的是不是疯了？！那是你哥哥！你怎么做得出这种——”
    金睿睁开双眼，目光沉静又悲怆，好像是在看他，又好像是透过他的脸，看到了其他的什么。
    凌霄淡远的眉梢蹙了蹙，低头，见羽灵也同样沉着眸光望向金睿。
    她提起这些事的时候脸上本该有恨，却诡异的显得无比冷漠：“从小到大，我爱惨了我哥，他各个方面在我眼里都是最完美的，无人替代的，可他最终还是娶妻了，我告诉过她妻子我爱他，我求她让给我，但是她根本不肯让步。”
    金睿说完这些话，伸手掀开了袖子，露出两只手腕上经年已久的伤疤：“我也知道迷恋自己的哥哥不正常，我自杀过，也离家出走过，可最终，都坚持不下去。远离他的世界，我根本活不下去，做什么都没有意思。我只能铤而走险，不择手段，想办法得到他。就算得不到他的心，得不到名分，我也要得到他的人。后来终于有一天，我逮到了机会，趁着他大醉，爬上了他的床，而且幸运的有了身孕。可是你知道，我那个嫂子，你名义上的妈，对我说什么？”
    金轩僵硬在原地，发不出一点声音。
    金睿拉下袖子遮住伤疤，移开视线，看着远处夜幕下的海面，漆黑，一望无际。
    就好像是她当年阴暗狠毒不甘的心情。
    “她说我是狐狸精，说我勾引她男人。”说着说着，她自己都笑了：“你知道不可自拔的爱上自己至亲的兄长有多蠢吗？爱情？爱情算个屁！两个连血缘关系都没有的人凭什么说是亲密！凭什么肯为那个人做尽傻事！只有我，我对我哥，才是真爱。”
    金睿明明在骂金太太，羽灵却无端眯了下眸子，觉得自己好像也被一同骂了进去。
    怪不得金睿向来看不上世间的情情爱爱，更是很极她的侄儿——哦不，她的儿子，深陷进爱情中不可自拔。
    她原本就是个不可理喻的变态，是非不分，三观错乱。
    “我看到她那么痛苦，拽着我要去引产，我就发誓要把你生下来，发誓等我有了孩子，我一定要给我儿子这个世界上最好的！！因为我什么都得不到，我已经毁了，轩，我这辈子已经毁了！败给那个女人了。所以我要让你拿下整个金家全部的继承权，得到你爸和爷爷的全部疼爱、器重，一分一厘也不能分给她的儿子！一分一厘都不能！！”
    她边说边歇斯底里大笑起来。
    在场的所有人却都无端从那破罐破摔的狠戾中听出了深可见骨的绝望。
    一个十几岁的女孩，迷恋自己从小敬仰亲厚的哥哥，是何其可怕的事。
    尤其，她是金家的女儿。那个可以只手遮天的大家族。
    金睿一个人陷入这种畸恋中，却毁了无辜的金太太母子。
    她自己活成了黑暗龌龊，又把这种黑暗龌龊带给了那对无辜的母子。
    “恨我吧？要动手就动手。”金睿哑声道：“我早就想过这些事如果有一天被你知道，像你这样清白无染的孩子，你大概会恨死我。但我没想到你会情愿为了别人而杀我……也好……总比死在旁人手上强太多……”
    金轩握着枪的手顿在那里，喉结重重地滚动了下，指节寸寸泛白，整个人绷紧的线条中散发着夺人的凌厉，却始终没有办法对她一击必杀，连开两枪，只是打中了她的双手。
    金睿瞪大眼睛，疼得在地上打滚，她怎么都想不到，金轩真的会再次对她开枪。
    凌霄推了推眼镜：“金轩，你舍不得杀了她吗？”
    羽灵没有分毫意外，只是淡淡的嘲讽一笑，她甚至没抬眼去看那边的金轩和金睿：“不奇怪，手刃自己的亲生母亲，这件事换了谁都做不到，我也从头到尾都没指望他来做。”
    凌霄静了两秒，道：“金轩，如果你知道五年前老祖宗为什么宁愿认罪，一死谢罪，也不肯让你帮她翻案，你就知道你现在的犹豫不决有多伤人了。”
    羽灵怔了怔，抬头，倏地轻笑出声，捏着眉心道：“我爸连这个也告诉你了？”
    沉默的金轩总算有了反应，鹰隼般的眸子扫过来，蓄着浓稠的墨色：“你什么意思？”
    当年魔法与网络相融的最关键时刻，羽灵居然黑了所有位面的电脑，以至于，所有参与其中的灵力高手，都当场惨死，到底是为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