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谦有些犹豫，办公桌后的金轩眉头皱得更深，语气冷凝道：“我让你出去，听不懂？”
    “你闭嘴！”羽灵伸手捡了块蛋糕，想也不想塞进他嘴里：“该吃饭的时候不吃饭，因为一点烂事贫一中午，先前我怎么没看出来你话那么多。”
    而后转过头，盯着陈谦：“你继续说。”
    陈谦望着金轩嘴里塞了块蛋糕的样子，心下生出三分同情。
    可又转念一想，或许……他们都是不太会把关怀写在表面上的人。
    那么方小姐生气，究竟是因为金公子训了她一中午，还是因为金公子没怎么吃东西呢？
    “倪振组长前阵子和您闹别扭，被金公子发现了，就说了他几句。他不服气，所以金公子才给他放了假，让他回去好好反思。”
    羽灵愣住，手里还拿着那块塞进金轩嘴里的蛋糕。
    金轩寒山静水般的视线就这么漠然落在她手上，也不说话，只是就着她送来的糕点，细细咀嚼。
    黑眸里一贯的深沉，瞧不出什么喜怒。
    陈谦心一横，干脆把他知道的全部和盘托出：“后来金公子为了哄您开心，还亲自下楼去给您订蛋糕，让人每天送一块上来，署的却是倪振组长的名。”
    羽灵的心如同被什么击中，骤然缩了一下，她僵硬地转过头去看着他：“是你？”
    金轩见她脸色不大好，修长的手指接过蛋糕从嘴边拿开，冷声对陈谦道：“你先出去。”
    陈谦最后不怕死地添了一句：“方小姐，金公子对您的心思我们都看在眼里，您切勿再为了不值当的人……”
    “出去！”金轩提高了声音喝道。
    他漆黑的瞳孔里，羽灵那张原本就没什么血色的脸蛋此时白得和墙面一样了。
    陈谦低着头退出去了。
    金轩放下蛋糕，擦了擦手，把她拉到怀里，仔细观察着她脸上一丝一毫的变化。
    她半天没再说一个字，他忽然有些细微的心慌，握紧她的手，低哑道：“我不是故意骗你，别不开心，嗯？”
    羽灵对上他的眼眸，居然从那双不可一世的眼睛里瞧出了些许妥协的影子。
    她笑了下，轻声道：“真的都是你做的？”
    金轩的俊脸沉然无波，唯有眉心处，似裹着一层霾：“上位者最忌朝令夕改，我既然已经让他回去反思，就没有理由在他认错之前叫他回来。羽灵，倪振的事，暂时只能如此。你若还是不开心的话……”
    “我若还是不开心的话，你还要继续以他的名义做点什么来骗我吗？”她不施脂粉的脸蛋上，表情与语气同样淡。
    淡得宛若天边飘渺的云，抓都抓不住。
    金轩挺拔的眉骨上，两道飞扬的长眉蹙成一个结。
    羽灵道：“放开。”
    他没松手：“羽灵。”
    羽灵直接从他怀里挣开。金轩神情一黯。
    下一秒，却有一块蛋糕递到他唇边。
    金轩微怔，抬头，正对上她无动于衷的眉眼。
    “你是不是傻？”羽灵把他吃了一半的蛋糕不由分说塞进他嘴里。
    而后直起身，转过头，鼻尖酸得厉害。
    她记得那天，她给倪振讲完蓝瑜曾对她有救命之恩，却又吩咐他将蓝瑜所有的罪证送检起诉时，倪振就对她的大义灭亲之举颇有微词。
    不过羽灵何许人也？令整个黑客帝国闻风丧胆的一号危险人物，让神界冥界都动念支持她推行三界网络与魔法相融的划时代奇才。
    什么大风大浪她没见过。这种小孩子耍脾气的场面，她根本也没当回事。
    只是有一点点心情不好罢了。真的只是一点点。
    后来她上楼，想叫金轩一起吃饭，三言两句便和他闹了起来。
    她有多无理取闹，其实她自己知道。
    那时候，明明他也在气头上。
    明明他也在气头上。可他却忍着怒火为她出气，甚至变着花样地哄她开心。
    有些人，就是再怎么恼怒，也舍不得她受一丝委屈，不是吗？
    身后的金轩不知何时起身，将她扣在怀里：“别不开心了，嗯？”
    许是刚吃过甜食的关系，他的嗓音绕在她耳畔，沙哑低沉：“金氏里的可塑之才不少，一会儿我让陈谦叫来几个，你随便……”
    “挑”字还没说出口，羽灵便已经在他怀里转了个身，踮着脚尖吻住了他高她许多的薄唇。
    金轩那双向来睿智冷静的黑眸中，划过一丝转瞬即逝的错愕。
    下一秒，眸色狠狠沉下去，在羽灵还来不及撤开时，便反客为主，用力托住她的后脑，加深了这个吻，不给她退缩的余地。
    他从昨晚，不，已经算不清从何时开始，他就一直想做这件事。
    肆无忌惮地在她唇上辗转，流连，而她略显生涩的回应都让他心软得一塌糊涂。
    她被他吻得无力，脸颊通红地瞪着他，褐瞳里流转着潋滟的光泽，像只发怒的小兽：“就为了这点破事不知道怎么开口，你连午饭都不吃吗？”
    早告诉她真相不就好了。何必拦着陈谦吐露实情。
    何必到最后一刻，都怕令她更加伤心而瞒着倪振离开的原因。
    被人错怪是什么样的感觉，没人比羽灵更懂。
    可如若今天没有陈谦这一番话，他还不知要被她误会到猴年马月去。
    他就不知心疼的吗？
    门外陈谦听里面终于不吵吵了，想是已经化干戈为玉帛了，喜滋滋地准备进去领个赏，谁料敲门一进去，却见到男人揽着女人的腰，抵在办公桌上纠缠亲吻的一幕。
    他脑子里“轰”的一声，整个人如同被雷劈中。
    金轩在沉沦中抬头，不悦至极的冷厉眼神扫过来，立马抱紧怀里的羽灵。
    羽灵倒是厚着脸皮笑嘻嘻倚着他，不见什么羞涩，红唇翘得老高：“陈公公还有事啊？”
    陈谦想说没有。
    可金轩那凌厉深寒的视线实在太有威慑力，他生怕自己若敢说一句“没有”，立马能在这种夺人的目光中灰飞烟灭了。
    于是他只好将脑子里可以上报的事情搜罗了一个遍，最后咽咽口水道：“金公子，副总出差回来了，估计过不了多久就能到公司了。副总秘书打电话来说他们那边项目谈得很顺利，已经签下来了，您看工程部派个什么人去盯着比较合适？”
    金轩听他说到正事，脸色稍霁，可很快又凝眉，眼里划过浓重的思考之色。
    羽灵顺手递了个果脯到他嘴里，问陈谦：“什么项目？”
    陈谦踟蹰片刻，如实道：“也没什么，就是给甲方公司的app升级而已。”
    虽然简单，但甲方是国内赫赫有名的大公司，也不好怠慢：“他们是看在金公子的份上才把项目交给我们的，怕是……”
    “指明了想要你亲力亲为啊。”羽灵坐在金轩的办公桌上，笑得好不自在，小腿都快踢到他身上了：“金公子忙得都快要长出三头六臂了，哪还有闲工夫去盯这种小儿科的项目？”
    金轩伸手，快而准地握住她的脚腕，低斥：“胡闹。”
    羽灵不理他，望向陈谦，疑惑道：“不是还有个副总吗？他是吃闲饭的？”
    “吃闲饭的？”一道沉静而清澈的女性嗓音从门外传来，伴随着笃定的高跟鞋声，步步逼近总裁办公室。
    羽灵一怔，又听那声音近了三分，带着无形的气场，继续扬开：“如果我没看错，现在是下午两点半，金氏上下找不出一个游手好闲的人，可你在干什么？坐在总裁办公桌上放肆，还妄议上司的是非，成何体统！”
    羽灵眯着眼睛从办公桌上跳下来，腿上淤青的地方险些又磕在了桌角。
    金轩脸色一沉，一把将她揽进怀里。
    羽灵却直勾勾地盯着门外走来的女人。
    看清对方冷艳的面容的一刹那，她的心脏如同被人用绳索勒紧，狠狠绞着。
    那是云黛。
    陈谦忙向她鞠躬致意：“副总。”
    云黛随意点头，走近，与办公室里的羽灵对上目光，同样也是一震：“是你。”
    羽灵此刻还被金轩搂在怀里，以一种不必言明却占有欲十足的姿态。
    震惊过后，云黛的眼神逐渐变得犀利，来回游荡在二人之间：“方羽灵，你还有脸回来？”
    声音不大，羽灵却被她说得不自觉一僵。
    只见云黛黑发挽在脑后，一身得体的职业女性装扮，显得干净利落，眉眼之间依稀有着当年毕业于世界一流名校高材生的傲慢与冷静，将她那张天姿国色的脸蛋衬得更令人过目难忘。
    出身名门、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千金小姐，云黛。
    一切的一切，都与羽灵大不相同。
    不过她记得，云黛当年就是金轩的师妹，学的也是金融，一双纤纤玉手随便一挥就能在风云诡谲的金融市场里掀起一个大浪……
    这样的女人，居然甘心在金氏旗下一家没有上市的子公司里，做区区一个副总？
    “你这次回来又想干什么？”云黛戒备地盯着她。
    金轩俊眉微沉，冷声截断：“云黛。”
    羽灵只觉得眉心一阵发疼，忍不住抬手按住。
    金轩眸色更加晦暗，抱着她坐下，不悦道：“你先去会议室等我。”
    “师哥！”云黛不敢置信地望着金轩：“你不会忘了她五年前做过什么了吧？你还要再被她蛊惑一次吗？”
    “我让你去会议室等我。”金轩的嗓音已是沉到谷底，寒意盘旋在唇齿边，无上威严：“现在，立刻！”
    他被白衬衫包裹的手臂上隐隐跃出青筋，羽灵一惊，怕他的伤势恶化，忙按住他：“我先回去上班。”
    她边说边起身，轻声道：“你们在这里聊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