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4章你太让我失望了
“金公子和剩下的人在墓园里,说送完楚小姐再上去接他。”
恰在此时,山上的石头、草木轰然下落,越滚越多,撞击和摩擦毫无疑问地引燃了剩下的火药,接二连三的爆炸声相继响起,整座山都被晃得摇摇欲坠。
厉云天死死蹙起了眉,眸光紧盯着山顶,低声咒骂了一句:“糟了。”
羽灵被金轩抱着往外走,她知道应该避嫌,私心里也不愿意和这个男人多做接触,可是现下她两条腿都失去了知觉,哪怕是放她下来让她自己走,她也走不了。
她索性闭上嘴也不矫情了,就由他这样抱吧。
一开始他的步伐还算是平稳,可是不知为什么突然间一脚陷了下去,他整个人险些跪在地上。
羽灵大惊失色,却听他隐忍而紧绷的嗓音:“抓紧我。”
“怎么回事?”她为什么看到周围的地面都在晃?
金轩脸色难看:“不想死就抓紧我。”
“地震吗?”羽灵看到他俊朗的额头上渗出涔涔的冷汗来,想是刚才这一下伤了筋骨。
而且……
他这个时候不应该在医院里吗?羽灵后知后觉地想起来,他刚做完检查,医生同意他出院了吗?
羽灵紧拧着月眉,还是依言抓住了他的衣衫,四周的草木越来越不稳固,连他身后那群特种部队出身的人行走起来都颇为吃力。
“金公子,前面就是我们临时搭制的吊桥,但现在山体坍塌得厉害,不适合走这条路,万一桥身断了,摔下去可不是闹着玩的。而且您还……”抱着另一个人,两个人的重量对于此刻的吊桥来说就更是吃力了。
仿佛知道他后半句要说什么,金轩一个云淡风轻却暗藏冷厉的眼神就截住了他的话。
对方后背一凉,立马住了口。
“你们先过去。”金轩沉思片刻,做了安排。
“什么?”对方震惊。
羽灵沉默了下,解释道:“左不过我们现在都只能等待救援,对面的山相对安全一些。在这种时候,能止损就止损吧。”
对方一愣,没想到出言解释的人竟是金公子怀里的女人。
她是什么人?能在心思深沉睿智的三公子刚开口的刹那,就摸透他的心思。
旁边的人都在看她,羽灵却在众人的注视中感受到了两道非同寻常的,淡淡的审视目光。
可当她抬头望过去时,却只看到金轩倨傲的下颔和岑薄的唇角,他平静无澜的眸子远眺着对面的山野,目光沉着冷静,根本看也没看她。
就好像……刚才,只是她一个人的错觉。
“雷霆”部队的士兵觉得十分不适:“身为军人,救死扶伤是我们的职责所在,哪有自己先逃的道理?”
羽灵轻笑了一声,“军人不军人的,在自然灾害面前都是凡人。你们留在这里也帮不了什么,反而倒是被我一起拖累。”
见到对方不为所动的模样,羽灵又下了一剂猛药:“不是说军令如山么,现在厉大少不在,你们连金三公子的话都可以不听了?”
“军令如山”四个字当真是压在每个军人心中的铁律,几个人立刻露出惶恐的神色:“我们不敢。”
自始至终,金轩都没再说过一句话。
他原就不是个话多的人,尤其是每次羽灵在场的时候,似乎都没有什么他开口的机会。
因为从前的她,总是最会揣摩他的心意,哪怕在他没有什么想法的时候,也能叽叽喳喳地说一堆闲话来听。
那时觉得女人真是聒噪不堪,离婚以后才陡然发觉,没有她叽叽喳喳的生活,他竟也开始无所适从了。
“不敢就快点过去吧。”羽灵轻笑道:“还不走,打算在这等死吗?”
地面的震动愈发强烈了,士兵最后看向了金轩,却也只见少言寡语的金三公子淡淡点了点头。
“你也走吧。”羽灵忽然静静开了口,褐色的眸光落在金轩脸上:“止损当然要带你一起走。让你陪我死在这里,才是最大的损失。”
听了这话,金轩总算低头看她了。
只是那眼神实在算不上友善,比之山间寒风,还要冷上许多。
他仅仅只是看了她一眼,便抬头,从容对几名士兵吩咐道:“你们过去吧。”
羽灵皱眉:“金轩……”
“你闭嘴。”金轩想也不想打断了她的话:“再啰嗦一句,我现在就把你扔下去。”
他身边是悬崖。
羽灵往那边觑了觑,被这高度冲击得一阵头晕目眩,瞬间就蔫了不少,闭嘴不吭声了。
“雷霆”部队的几个士兵开始逐一攀着搭在山间的绳索横跨山谷。
地面的晃动更厉害了。
金轩便抱着她在山边坐了下来,将两个人的重心降低。
周围的山石不断塌陷,羽灵能清楚听见那些滚落和碰撞的声音,可不知为什么,心里却一片安然宁靖。
“金轩,你走吧。”
“你那时候说的是真的?”
两个人的声音一同响起。
语毕,二人同时一怔。
金轩没回应她的请求,倒是体育课满脸不知所云地看向他:“什么假的真的?”
他又望向了远处动荡不安的山体,过了好半天,羽灵才听到男人低沉磁厚的嗓音静静传来,在四周剧烈的动静里轻的几乎被埋没,可她还是把每个字都捕捉得很清晰
“你恨清歌,想杀了她,因为她害了你女儿?”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脚下的地面在颤,羽灵竟觉得自己的心脏也跟着重重颤抖了一下。
她望着胳膊上血肉模糊的伤口,没言语。
金轩就在一旁,视线一瞬不眨地攫着她苍白孱弱的脸,一个字一个字吐出来,冷得像是结了冰:“方羽灵,你知道五年前是怎么一回事。孩子的死活和她没关系,你要报复可以冲我来。”
“所以你是在怪我刚才的所作所为?”羽灵不由笑出了声,凉凉的褐瞳对上他无比沉鹜的眼神:“金轩,我没指望你们跟我说句谢谢,但是过河拆桥这种事做的不要太顺手吧。”
金轩沉了声音,俊脸的轮廓里透出了一抹肃杀之意极强的张力:“过河拆桥?如果不是炸弹刚好在这个时候引爆,你是不是打算亲手杀了清歌才算完?”
羽灵睁大了眼睛,想立马否认,却被他眼里的狠绝射中了心口,痛得痉挛。
“你什么意思?”
“清歌父亲的死,你和江凌都脱不了干系。她没有追究你们的责任,你反倒在这种时候趁人之危,对她下这种毒手。你到底知不知道良心二字怎么写?”金轩紧盯着她的眼睛,寸步不让,嘴里说出来的字眼也一样绝情:“羽灵,你今天的所作所为真是让我太失望了。”
羽灵下意识握紧了手边的土壤,指甲都扣进了土地里,却似毫无知觉。
她记得楚清歌的父亲是如何因她而死的,也记得,那年她投案自首之前,曾经在冰冷滂沱的大雨中跪了许久,最后给楚勋叩了三个响头。
羽灵虽然不是什么大忠大善之人,但是自己造过的孽、犯过的错,她半点不敢忘。
可,正是因为她知道,正是因为她不敢忘,所以她才肯舍弃自己一条命,只为保全楚勋从小养到大的女儿。
如今被人这样一剑刺穿,还就着血脉一起挑出来,那感觉让她简直抬不起头……
就连服刑尚有期限可言,何况她当年已经一命抵一命。
他们就打算捏着这一件事,让她永远的愧疚退让下去?
“是啊。”羽灵轻笑,扬了下头,脖颈的线条像极了在池水中舒展的天鹅,如果她现在不是这样满面血污的狼藉的话:“我是恨死她了,恨不得她死,你又能拿我怎么样?”
金轩眸光一紧,厉声斥道:“你不可救药!”
“我不可救药?”羽灵转过头,扯了下嘴角:“我要是真不可救药,现在你连她的全尸都找不到!她体贴她温柔她善解人意,既然你这么宝贝她,她脑子里的水你怎么不给她放一放?看不见这是什么场合就往山上跑?不知道绑匪想要她的命?!越塔送人头,神他妈坑队友,小学生都不敢这么玩!”
天地间有一霎的寂静。
“方羽灵。”他沉冷的声音传来,胸腔都跟着震:“我没跟你开玩笑!”
“你连话都别跟老子说!”羽灵气得想往旁边挪,奈何腿像废了一样动弹不得,只能将就着坐在那,黑着脸不看他。
这副样子像极了五年前她每次和他闹脾气的模样,金轩恍惚了一瞬,回过头的时候,手已经快要伸到她的头顶了。
五指在空气中攥了个拳,又不动声色地收回来。
金轩面上僵硬,心里忍不住嘲弄地想,这双手这是想干什么呢?像以前那般,揉着头发哄她吗?
“女孩子家,一口一个老子。”他冷笑:“江凌是穷疯了吗?不找个礼仪老师板一板你的言行举止?”
羽灵心里微微一刺。
在方家那十几年,过得并不算太好,爹不疼娘不爱,几个月都见不到方氏夫妻一面,连家里做饭收拾屋子的保姆也懒得跟她说话。
随性惯了的后果就是长大了的羽灵养成了一副什么都不往心里去,转眼就万事皆空的好脾气。她什么都不讲究,朋友也大多是市井混混。她和他们仅有的区别,也许就是她有闲钱,并且聪明些。
所以当她的世界出现了一个叫金轩的男人以后,她才会觉得他那么耀眼那么明亮。
他是大户门庭里出来的世家公子,骨子里往外透着一股别人学不来的矜贵优雅,每一个眼神都居高临下的非常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