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吞了？！”我听得头皮发麻，被吃下去了啊？
    “所谓的吞，并非是吃下去……”沐挽辰摇了摇头，松开了捂住我嘴巴的手。
    “那是什么意思啊？”
    “是被吞入了蜃龙的迷瘴之中，老怪物本身阴气极重，在城中被厉鬼幽魂蚕食，他也在反噬，变成了一个庞然大物，蜃龙用迷瘴将他困在城中某处，你看刚才蜃龙感受到危险，就将老怪物放了出来，之后又继续困住……”
    “那计都星君呢？我看到罗睺星君到城中大牌坊处，从半空中将计都星君救出来的……”
    “对，那白玉楼台大牌坊，就是锁住蜃龙之头的法门……别看蜃龙能活动自如，其实它无法远离这座鬼城，龙头被钉在城门楼下。”明晓星继续向我解释道：“里面那些小鬼小妖，都是用魂魄操作的尸体，一段时间就会朽烂，但是魂魄依然是那些魂魄，继续用其他动物的死尸拼凑一下，就可以当做无痛无感的奴仆使用。”
    “……晓星，我才不要你呆在这种阴暗恐怖的地方，整天与这些尸鬼打交道。”我不高兴的说道。
    这种地方怎么住啊？
    我们的小阁楼高床暖枕不舒服么？要在这种地方住下去？想着都觉得烦躁。
    “怎么可能答应……如果没有你，或许神巫要我做什么，我也不会拒绝，但是现在不同，我不是自己能说了算，还得问过小王妃的意见呀。”他笑了笑：“你不喜欢，我就拒绝，没什么好纠结的。”
    “对，你就甩锅给我，就说我不准，我闹，反正都推在我身上。”我忿忿的说道。
    明晓星笑了笑：“……你不怕神巫对你不利？”
    “哼……有你呢，怕什么……她对付我，其实就是对付你，她都活了千千年万万岁了，还不懂这些道理么？”我看着前面被白鸟簇拥的背影。
    总觉得……她也不像是那种完全不通情理，高高在上说一不二的统治者。
    可是明晓星能违抗她，我却不一定有这个资本。
    巫姑居住的仙山又高又宽阔，接天连地，山间没有村落，只有成片的宫室。
    算不上富丽堂皇，却古朴雄伟。
    三重宫殿依山而建，最高处云遮雾绕，看不真切，只能隐隐看到亭台楼阁、高塔飞檐。
    这里的人都怎么生活的？吸风饮露么？
    巫姑径直飞往最高的宫殿，几位使者将我们引到了第一重宫室前降落。
    “这里的房间……都有人住吗？”我看着宫室两旁的长廊和厢房，十分冷清，看起来像几百年没有人气儿了。
    使者微微一愣，回答道：“我们都住在二重楼，三重楼是巫姑大人的居所，不得擅自进入，偶有外客，就安排在一重楼处。”
    这里就是一重楼吧？我看着高高的三层主楼。
    “对……这边请……”使者一边带路，一边提醒我们道：“仙山禁止乱闯，几位切记不可随意走动，尤其不可越过一重楼往后走，那里都是禁地。”
    “那你们岂不是住在禁地里？”我吐槽了一句。
    他笑了笑：“我们是神巫的随从，住在二重楼方便听候召唤。”
    “意思就是我们都是外人呗……还不准进内院的……”我笑着揶揄了一句。
    使者也不敢在明晓星面前发火，好脾气的说道：“这里有药泉，能驱散阴晦毒瘴，或许方便这位上仙疗伤，所以神巫大人才如此安排，几位不要触犯仙山规矩，枉费了神巫大人一番好意。”
    “知道了知道了，不会乱闯的。”我点点头。
    他见我答应了，偷偷松了口气。
    什么意思啊，就觉得我会乱闯是吗？搞得好像我是重点盯防对象一般。
    三间很大的套间，这算是不错的待遇了，就是冷冷清清的没有一点儿人气，计都星君被罗睺星君和小童子架着进入我们旁边一间，然后小童子特地跑出来对使者说：“请问能准备一些汤水食物吗？小王妃有孕在身，需要进补。”
    使者愣了愣，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
    我的天，这些人真的吸风饮露啊？
    明晓星抬手示意无妨，他拉着我走出门道：“一点小事而已，走，我给你弄吃的。”
    你，弄？怎么弄？大巫王这是要下厨？
    君子远庖厨，这句话经常被男人用来推脱不做家务。
    其实本意根本不是让“男人”远离庖厨。
    “君子远庖厨，凡有血气之类弗身践也”这句话本意大概是说，品行良好的“君子”不会沾染血气，也就是说不要杀生这一类，要对生灵仁慈。
    不知道我这样的理解是否完全准确，但肯定不是要让男人不做家务。
    明晓星其实平日饮食也很清淡，甚至有时候我觉得他吃不吃东西没什么区别，一开始觉得他很可怕，后来才知道他沉默隐忍，低调甚至淡泊。
    可我也没想过他会有心有意的做饭菜给我吃。
    我被他拉着走出侧门不远，这里遍地奇花异草，芳草如茵。
    有一些雪白的小兔子在这里活动，一只只看到陌生人就警惕的竖起耳朵。
    明晓星随手捡了一颗小石子往那边弹去。
    我以为他要打兔子，实际上他只是将兔子惊走，然后拖着我的手上前，蹲下来挖食材。
    “以前小的时候，还经常自己做东西吃……后来成为了继承人，需要学的东西太多，身边开始有了侍从，从这时候开始我就很少接触这些食材……不过还记得哪些能吃。”他蹲在地上，指了指一根新笋。
    笋尖还沾染着露水，他将新笋刨下来后，用笋衣包着，牵着我继续往前走。
    地上的野菜，树上生长的果子，他都能说出一二，感觉像勾起了儿时的回忆。
    “那时候没有这么多纷纷扰扰，我也以为只要做好一个领袖就可以让子民安居乐业……后来逐渐长大，才知道自己的力量实在太有限。”明晓星微微的喟叹一声。
    “我以为敬天法祖，就能获得祖先庇佑，让子民免于灾祸……可实际上，要来的灾祸，并不会因为别的力量而改变，道家说大道无情，这大道，就是天地自然、万生万物的规律，确实是无情的……”
    “我能比别人看得更多、更远，我隐约预见了巫族的衰亡，尽量避免行错踏偏，但终究是抵不过天灾人祸。”
    “小瑶儿，在你出现之前，我已经处于非常暴躁的状态了……冥小舞说那时候遇到我，觉得我很凶，很可怕，她其实也没有说谎……那时候，我已经在考虑要不要让更多女人来尝试着种雌蛊……或许会死很多人，但如果不尝试，我永远找不到适合雌蛊寄生的女子……”
    “雌蛊能孕育蛊王，这是个久远的传说，我目前还不敢确定这个传说是否是真的，因为千年前老怪物篡改了秘传，历代醍醐灌顶接受的知识和传承，或许被他隐瞒更改了。”
    “他野心勃勃，却抵不过神巫的法力无边，我没有野心，但我也想违抗神巫的决定……”他长叹一口气。
    “有了你之后，我的焦躁心绪才有了归宿，一开始对你态度不好，至今我也在反省，那时候对你没有多少感情，才会如此轻易的伤害你。”
    我撅了噘嘴：“过去的事情就算了，我就算偶尔翻翻旧账，也是为了撒娇或者欺负你，并不是真正的记恨在心。”
    “我知道。”他笑了笑，转身牵着我的双手：“你看起来任性骄纵，其实你并不记仇，如果你心地不善，雌蛊不会这么听话的，她也会变得暴躁易怒，而且还可能反噬主人。”
    “……真危险。”我吐了吐舌头。
    我偶尔也会冒出一点不合时宜的想法，虽然被理智制止了，但总归也算是一瞬间的恶念。
    冥小舞那么软糯的一个人，在看到至亲被伤害的时候，也曾经血冲大脑，不计后果，恨不得将对付千刀万剐。
    这就是人之常情，是本能的情。
    我们跳不出，只能用理智来约束恶念，不要让自己的心被负能量占据。
    “神巫希望你留下。”我小声的说道。
    明晓星皱眉：“我不想留下……如果这里就是桃花源，那我将所有的族人送过来之后，我就完成了使命，我不想再当什么大巫王，治理子民，我想去做我自己想做的事。”
    “您想做什么事？！”一个女声突然从远处传来，不客气的打断了明晓星的话。
    我们行走在侧门外的山麓之中，远处有拱门，并非野外。
    那个开口打断明晓星的女子，就站在拱门之外，她布衣素衫，头上用一枝桃花挽了个半髻，剩下的长发垂腰，看起来一股浓浓的“性冷淡”风格。
    她的表情也非常不友善。
    柳眉倒蹙，目光如针，朝我们俩扎过来。
    “仙子，有事？”我先开口问道。
    对付这样的不速之客，明晓星通常不会与之纠缠，还是我出面比较好。
    “有事，但不是找你，是找他！”女子狠狠的瞪了我一眼，目光移到明晓星身上。
    明晓星的表情很平淡，他似乎见过这女子，但连她的名字也不想喊出口。
    “……我听说了，你一再拒绝娶神巫座下弟子为侧妃，怎么？我们身为巫姑大人亲传弟子，配不上你这位大巫王吗？”她面带愠怒的说道。
    明晓星理都懒得理，都不答话的，转头垂眸看着我道：“我们去另一边采摘山货吧……这里有烦人的东西挡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