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士抱去处理了？”冥景宇的老爸狐疑的问道：“我以为你小子一看又是儿子就丢在里面，自己跑出来了！”
    “怎么可能！臭老头！”冥景宇喊冤。
    “哼，当年老子怎么没把你扔了！”
    “你敢扔？我妈会把你先扔了！”
    ……
    冥景宇和冥小舞的母亲，据说是东方家上一代的继承人，已经不在了，偶尔有些传闻能听到，但已经遥远而模糊。
    看冥景宇和冥小舞的容貌体态，想必他们的母亲是个气质大美人。
    开车离开医院的时候，我好奇的问了一句：“我听说巫婆子能走阴通灵，与去世之人沟通，是真的吗？”
    “……是。”明晓星点点头。
    “那师伯和小师娘没想过用这种方法与去世的母亲沟通吗？或者小师娘去往冥府的时候，没有想过见一见母亲的魂灵？”
    明晓星微微蹙眉道：“斯人已逝，见不见又如何——”
    明晓星说得很对，斯人已逝，就算活着的人再怎么怀念，也只能停留在怀念了。
    冥小舞比其他人更懂得阴阳顺逆，大概她的母亲早已不在冥府了吧。
    如果我去世，应该会去到冥府，但明晓星他……
    他会去哪里？
    冥帝大人让他也走过冥府，是想让他魂有归处吗？
    这些日子的接触下来，巫族似乎并不容于天与地，他们遗世独立，以前备受尊崇，后来湮没于历史。
    从巫王山城的镜中世界、陵寝、法门这些来看，我总觉得巫族总想跳脱轮回，不想向历史低头。
    但是明晓星对这些看得很淡，如果不是因为有这么庞大的子民需要他，他也不会沉默的带领着这些人前行。
    我心思纷乱，冷不防手背上突然传来一阵温热。
    “怎、怎么了？”
    明晓星微微眯着眼，将我的手背往另一边稍微推了推：“小王妃，你在开车，走什么神？”
    靠！我这走神也太厉害了，差点忘了自己在开车。
    幸好这段高速公路就是一条大直路。
    “……咳，这个，开夜车容易疲劳。”我尴尬的解释道。
    我从倒后镜瞄了一眼，无尘和尚和他小徒弟将灵灵用布条捆起来，然后很宽心的各自靠着车窗睡觉。
    明晓星低低叹口气道：“不如停在一边，让无尘和尚开去小镇，我带你走法门先去休息，你太累了。”
    “没事、没事……无尘和尚不认识路，还是我来吧。”我揉了揉眉心。
    无尘和尚悄悄凑过来道：“女施主，你还是先去休息吧，这还有好长时间呢，你一个孕妇不该熬夜，老衲很擅长开车的。”
    “这个我相信。”我点点头。
    这和尚不止会开车，还会飙车。
    “老衲曾经听一位来求平安的女香客说过，如果孕期熬夜，或者长时间吸入不好的气味，容易导致流产或者胎儿畸形……”
    我一脚刹车踩下去，扭头看向无尘和尚。
    无尘和尚双手合十道：“千真万确，老衲不打诳语。”
    “……那、那我还是先溜了吧。”我小声的说道。
    无尘和尚点点头道：“这就对了，孕妇要有孕妇的样子，老衲负责把车和人都送到指定地点，放心吧。”
    明晓星见我同意，立刻下车绕过来我这边拉开车门。
    我目送无尘和尚开车离开，站在凉飕飕的高速公路路边，远山和近处全部都是乌漆墨黑的一片。
    明晓星站在我身边，有些不解的问道：“你想什么呢？怎么觉得你最近有些容易走神？”
    “没听过一孕傻三年啊……”我钻到他的怀里躲风。
    “你才不傻，你只是懒得去想而已，你离开这几天，都有人在问我小王妃去哪儿了，担心你抛下他们走了。”明晓星笑着打开了法门。
    我撇撇嘴，因为我现在是衣食父母呗。
    苗王城这边我离开了好几天，巫王山城那边我也没露面，大概会有人以为小王妃吃不了这个苦，跑路了吧？
    外界有一个小镇，不仅是苗王城资金的收入、还担负着掩人耳目和秘密接送的任务。
    我被明晓星带回巫王山城，在客房里睡了一宿后，第二天跑下去露个面，稳定一下人心。
    之后就出去接无尘和尚，几经折腾把灵灵送到了玲珑的手中。
    玲珑看到灵灵的时候挑了挑眉：“巫王大人，小王妃，这人与您二位有什么关系吗？”
    “没关系啊，为什么这么问？”
    灵灵检查了一番，摇摇头道：“我不知道这人除了用来试药以外，还有什么值得救助的……”
    “呃，难道丢在路边让她自生自灭么？”我看了看毫无血色的灵灵。
    玲珑叹口气道：“小王妃既然捡回来了，属下自然全力医治，不过结果如何就不好说了。”
    “好的、好的，就算无力回天，我也不会怪你的——”
    玲珑狡黠的一笑：“那就好，就怕小王妃怪罪属下办事不力。”
    且不说玲珑身为大夫，在族群中的地位有多高，光凭他这斯文优雅的外形、冷静又腹黑的性格，迷妹迷弟都一大票。
    “小王妃最近奔波劳碌，身体可有不适？”他抬手示意我把手腕递给他。
    这间木屋很简单，但因为玲珑居住在这里，已经被很多自发来干活的迷妹迷弟们收拾得一尘不染。
    玲珑这么安静淡泊，他妹璃珑就一言难尽了。
    一听到明晓星在这里，璃珑几乎是同时出现，我挥挥手示意明晓星赶紧走开，那小公举吵得我头皮发麻。
    明晓星也很有眼色，借口去看看长老先溜了，玲珑把他妹妹赶出去，给我把脉问诊。
    “小王妃家也是学医之家，想必时时有人看护，您的两位师姐也医术高超，十分令人敬佩，小王妃也应该清楚自己身体的变化吧？”他淡淡的问道。
    “医者不自医，我没什么感觉，好像与之前相比没什么不适……”我老实回答道。
    “稍后小王妃还要去巫王山城吗？”
    “嗯，回去看看重建的进度，而且要回去露面，免得他们以为小王妃跑路了，丢下他们不管了……”
    玲珑笑了笑：“在上位者，是这样的……您看现在还有谁敢冒犯您？璃珑都不敢咋呼了……嗯？”
    他微微蹙眉，吓得我心里一哆嗦，忙问道：“怎么了？脉象有异常。”
    玲珑勾起一边唇角道：“没什么，不可说。”
    不可说？
    “干嘛？你猜到性别了？还没三个月呢你就能猜到？”我试探着问。
    玲珑笑而不答。
    好吧，我知道有原则的大夫都不会说这个问题。
    我对孩子的性别完全没有偏好，什么性别不重要，重要的是谁的孩子。
    一想到明晓星会成为父亲，我就有点儿莫名的期待——他会怎么带孩子呀？
    我对面的玲珑好像也想到了这个问题，他笑得有些腹黑：“小王妃，您有没有想过孩子的名字呀？”
    孩子的名字？
    “这应该让明晓星来想吧？”我忍不住笑道：“不知道他会取个什么样的名字。”
    玲珑点头道：“属下也很期待。”
    我在这儿坐了一会儿，等明晓星交代过长老后，又匆匆的将我带走。
    须臾万里。
    我好像赶场一样跑到巫王山城的法门外，正好遇到天上往来的直升机，金轩居然还是亲自押送物品过来。
    我有点儿惊讶，这位金少时间那么宝贵，为什么对这里的事情如此严阵以待，必须亲自盯着？
    “……那个，金少您妹妹生孩子，不用去看看吗？”我小心的试探道。
    金轩微微勾唇一笑：“我知道，又生了一个男孩儿，稍后我回去看望她——她有丈夫陪在身边，不需要我担心。”
    “呃，我是想说，您时间这么紧，不用事事亲力亲为啊，这运送物资的事情，交给一个得力的人就行了……”
    金轩笑了笑，他从内袋中掏出一张照片递过来，问道：“遇到你正好，这张照片上的东西，你有没有印象？”
    我接过来一看，那照片有些模糊，似乎是夜里拍的，还是自动闪光灯。
    上面是一堆衣物首饰，有点儿凌乱，但看起来很眼熟。
    “这……有什么问题吗？”我小心的问道。
    “这上面的衣物首饰，与这个法门里的人穿戴的是否相似？”他问道。
    “……怎么？您怀疑有人从法门中逃出？”我皱眉道。
    他笑着点点头：“这些衣服是前段时间某一辆从这里离开过的车子里发现的。”
    “这里本来就是少数民族聚集地，会出现民族服装不奇怪。”我回答道。
    金轩淡定的笑了笑：“民族服装确实不奇怪，但我将这些衣物首饰送到专家那里，他们发现这种绣法工艺非常罕见，几乎已经失传，而且如今的匠人都绣不出来……再者，通过研究判定，这饰品的年岁久远，我怀疑是法门内的居民遗失的东西。”
    “呃……确实有这个可能。”我心里隐隐感觉到不妙。
    “别的不说，就说这个凤冠头饰，线条简单古朴，虽然不华丽，但全是真金宝玉，口中衔着的还是夜明珠……这根本不是现在该有的工艺。”
    我心里咯噔一声，完蛋了，这肯定是司族的东西——极有可能是司璜的！
    “我就做了两个假设：第一，有人逃出了法门，第二，有人潜入了法门偷盗贵重物品，不管是哪个假设，都说明一个问题——这里的秘密要捂不住了。”金轩将照片收了起来。
    “洛小姐，我私下向你提一个建议——”
    他双手插兜，发梢在山风中略微有些凌乱。
    “要么，彻底毁掉这些所谓的法门，由国家来保护这里的遗迹，子民四散各地，迁入安置区，接受一定的限制和监督，国家会为他们的衣食住行买单；要么……”
    他顿了顿。
    我呼吸有些急促：“要么什么？”
    他微微皱眉，低声对我说道：“要么，就彻底的修补好这些所谓的法门，隐匿于世，再不要出现！”
    我也想啊，可是法门之根本已经毁了。
    生灵之气不聚、根本无法修复啊！
    金轩看了看我得表情，了然的点点头，低声道：“……或许，彻底放手是个好办法。”
    “大势所趋，个人之力是无法力挽狂澜的……”
    道理我都懂，可是情理呢？
    我怎么说服明晓星，放弃这一切？
    山川河流、树木花草还无妨。
    不管有没有法门，江水依旧奔流往东，花开花谢依旧以岁枯荣。
    但是生灵呢？那些蛊灵异兽难道送去动物园啊？陵寝的秘密和族群的宝物全数充公？
    放弃，太难了。
    别说明晓星，我一想到要放弃，就感觉是在亲手葬送所有的一切。
    心理上就过不了自己这一关。
    劝说的话我也说不出口，这怎么劝？
    让明晓星什么都不管，直接撂挑子走人，跟我偏安一隅的躲在世俗的角落，过自己的小日子？
    他能放得下吗？
    如果这里的一切都毁灭，家园、祖先、子民、生灵，他的余生怎么安稳？
    想到这些，我胸口就堵得慌。
    就算是站在开阔的江边，那凛冽的风也没能吹散心里的愁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