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灵曾经是个相当自私和叛逆的女子。
    从赵姐口中，我没听到一句赞美的话语，看来灵灵为人处事很失败。
    但是灵灵天赋很高，又因为某些“特殊原因”让她很适合通灵走阴，因此赵姐一门的掌门人高老太太很喜欢她。
    后来高老太太出了些事情，赵姐掌握了门内大权，对这个一向看不顺眼，又只会惹祸，还知晓了内情的师妹灵灵十分忌惮。
    现在年代不同了，当然不能杀人灭口。
    而且赵姐也不能掌握大权就对同门痛下狠手，她很纠结。
    灵灵又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赵姐担心她说出，或者做出不利于自己的言行。
    于是赵姐多方求到一个蛊。
    “我们对民间巫术很擅长，但是蛊却不太专业，求到的这个蛊就是守宫蛊，那个卖给我守宫蛊的人说，守宫蛊毒性最小，但毕竟是豢养出来的蛊虫，也会非常暴躁具有攻击力，因此平时我们用少剂量的安眠药、或者肌肉松弛剂来让灵灵听话。”
    “哼，灵灵也算是一个很好用的器具，我们通灵的时候，可以借用她的身体，所以我也舍不得让她随便死了。”
    “而且这个守宫蛊不是我养成的，但却是我给她下的——蛊不认我这个主人，这在无形中就形成了一种巫蛊的契约关系，如果守宫蛊被毁，或者被人收走，我多多少少也会被反噬。”
    “反噬的结果很难说，或许是性命身体受到伤损，也可能是气运败亡……”
    我听她简单的说完，忍不住反问道：“赵姐，你既然知道会被反噬，为什么还要对她下蛊？你是巫婆子，应该知道因果业障，报应不爽，为什么还要给她下蛊？”
    赵姐冷笑道：“小丫头，我还需要你来教我大道理？”
    “人生在世，总有些事情逼不得已，让你不顾后果，如果我不控制她，或许就是她来控制我！懂吗？！”
    “……那她为什么从你的控制下逃走了？”
    赵姐又深深皱起眉头：“我们将她运送回内地的时候，半途她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从一家死尸客栈逃走了，我们一路追踪，发现她在这里出现过，之前我们来找过一次，根本没见到她的踪迹，直到前两天，有眼线看到她被送入院……”
    “那灵灵她……现在还有正常人的意识吗？”我小声的问。
    赵姐冷笑道：“应该有吧……我有时候都不知道，她是在装疯卖傻，还是真的脑子已经受损了。”
    “那她为什么会出现在我们学校？她是来找我的吗？”
    “我没有给她下达找你的指令，她或许只是到处游荡——一个脑子不正常的怪物，我们没法推测她在想什么。”
    “行了吧？该说的我都说了！快点把人交给我。”赵姐不耐烦的摆摆手。
    “还有最后一个问题！”我忙说道：“你认识黎航这个人吗？”
    赵姐一愣，摇头道：“没听说过，做什么的？圈内人？”
    “……不是，没听说过就算了。”我盯着她的表情，她不像在说谎。
    赵姐不想在这里多停留，她一个劲的催促我，我只好让她天黑后去我家后山的公园禁区交接。
    现在青天白日的，我远远看到明晓星掐着结界的指诀走过来，他身后跟着身形庞大的青霓。
    青霓是半透明的法身，将灵灵整个裹在身体里，被明晓星的结界罩着，顺着大门边缘溜了出来。
    天网恢恢，不知道哪里就有隐藏的摄像头，因此在这里交接很不明智，赵姐点头答应我的提议，自行下车离开。
    我打开后车门，青霓从右边进来，头刚好从左边伸出来——这样的大蛇在后车座一翻滚，就把藏着的灵灵“丢”到了后座上。
    我想个默剧演员，把车门关上，再把副驾驶车门拉开，再关上。
    就算被监控拍到，估计也以为我在检查车子。
    我把交接的时间地点告诉明晓星，他点点头道：“我去就行了，我完全不用露面，把这个灵灵交给她自行看管就好……主要可疑的人，是你的那位老、师……”
    我也觉得黎老师很可疑，但我想不通他一个海归高材生与这事情有什么瓜葛。
    大概是我纠结的表情太明显，次日刚下课，就被黎老师点、名、留、堂……
    我有点儿猝不及防，看着站在面前的黎老师，我不知道该说什么缓和一下气氛。
    黎老师戴着黑框眼镜，目光严厉，嘴角微微撇着，看起来像带着一丝冷笑。
    “听说，昨天你开走了学生会的车，结果让他们自己打车回家？”黎老师问道。
    “……抱歉，我、我家里有急事。”我尴尬的回答道。
    “多急？”
    “呃……”
    “洛瑶，你这是有恃无恐吧？平时分、考勤、挂科，这些都不放在心上？”他笑了笑道：“我看了一下学生档案，我知道你家是个国医世家，家境优渥，但你也不能把学校，把老师当作儿戏吧？”
    “没有，绝对没有，我昨天真的有事赶紧走了，没有安排好同学的行程就自己开车走，是我的错，我愿意补偿同学们的打车费，真的对不起，老师您饶我一次吧？”我厚着脸皮求情。
    黎老师冷冷的看着我，我留意到他的肩膀后面突然伸出一只“毛绒绒的美腿”。
    是我们家尽职尽责的蛊灵封魂！
    封魂这两天一直跟着他，肯定知道他去过哪些地方。
    我偷偷掐了明晓星召唤封魂的指诀，心里默念封魂的名字。
    “怎么了？我肩膀上有什么？你怎么一直盯着我肩膀看？”黎老师微微皱眉。
    “有……有……有那个，命火！”我尴尬的笑着回答。
    “命火？”他低声重复了一遍。
    这属于慌不择言，我以为他会嘲笑我，没想到他深深皱眉，低声问道：“你们国医的眼中，还真有命火这种东西？能看见？”
    “国医不敢当，我们家就是个中药铺子而已。”我摆摆手谦虚道。
    “得了吧，什么中药铺子能有百年历史，坐拥大片老宅？我虽然不是什么权贵人物，但要查一个学生的家境还是很简单的，你就不用装模作样的谦虚了，好好回答我的话。”
    他语气严厉，不给我偷奸耍滑的机会。
    “这有什么好回答的啊……我们信道的人，自然相信有命火啊。”
    “那你看得见？”
    “……这东西要靠感觉。”我胡扯道。
    “行，那你感觉得到？”
    他的眼神咄咄逼人，似乎非要从我这里抠出点儿什么。
    “黎老师您到底想知道什么？我一个只懂皮毛的小丫头，您要问高深的问题，不如去我家找我爹，或者找我师兄们。”我甩锅道。
    “不，我就问你……因为我在美国的时候，与你师兄有过一面之缘，但是我们不是同一个导师，也不在一个专业，而且你师兄是华人社会里的神秘人物，我很少有机会能接触他。”他推了推眼镜，说出的话让我目瞪口呆。
    “我、我师兄？”我心里暗暗有些不妙。
    黎老师看了看四周，叹口气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走吧，学校侧门外的左岸咖啡。”
    他对我偏了偏头，示意我跟他走，眼神和语气不容置喙，我只能硬着头皮跟他走出了教学楼。
    我离他大概五米远，一路跟着他走出学校侧门，我心里对这个老师又好奇，又不想过多接触，而且我想要打听他的事，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封魂在他的肩头留下蛛丝，然后跳到我的手背上，一路爬来我的肩膀。
    明晓星能与他们心灵相通，我还差些火候，不如问问他怎么跟封魂沟通的，是需要灵力还是咒法指诀。
    我悄悄扯开领口，对贴肉藏着的小锦囊低声喊道：“明晓星……”
    小纸人没理我。
    莫非他在忙？可是再忙应该也能回我一句“嗯”的吧？
    “大巫王……”
    还是没动静。
    “你再不吭声，我就跟别的男人去喝咖啡了啊？”
    咦，居然还是没动静。
    这是逼我使用“言灵”呀？
    “晓星……”
    我这是半开玩笑的喊，语气跟芝麻开门差不多，谁知道小纸人立刻就传来一句带着微不可闻笑意的“嗯？”
    “……你这是玩儿我？”
    “不敢，小王妃脾气这么大，我怎么敢玩儿你。”他语气带着淡淡的笑。
    我脑补了一下他清浅微笑的面容，眉如远山微微一动，垂眸低睫，唇角含笑，总是居高临下的看着我。
    不行不行，这么一想，他的音容笑貌立刻浮现在我眼前。
    “你、你来不来接我！”我脑子一乱，无头无脑的问了一句。
    明晓星微微一愣，估计这个问题有点出乎他的意料。
    他笑道：“好。”
    好？好什么好？你什么都不问，就点头说好？
    昏君说的就是你这种。
    “我一刻钟后来接你。”他说完就没了声响。
    我愣了一下，随即抬手捶了捶自己的脑袋——我明明是想问他怎么与封魂沟通啊！
    怎么变成没事找事的撒娇了，而且他还什么都不问，就答应我“好”。
    似乎从成亲后，他就没有对我凶巴巴，而且几乎都会答应我的各种小要求。
    这、这也太……那啥了吧？
    联想到最初见到她时，对我那种矛盾、暴躁，现在的感觉超级、超级好。
    “……洛瑶同学，你一个人在偷笑什么？笑得脸都红了。”前面的黎老师突然回头问我。
    我吓了一跳，条件反射的抬手摸脸，哪有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