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们怎么办？”我看向明晓星。
    明晓星瞥了我一眼：“我们？没你的事，你乖乖呆着就行。”
    “你一个人应付？”
    “废话，要是让你发生意外，师父会骂死我。”他反手握着刀，准备偷袭。
    可那条专注啃食空间的怪物警觉性很高！明晓星刚靠近就惊动了它。
    它身体瞬间收紧，看得我的心提到嗓子眼——金绡不会被弄死吧？！
    “明晓星！”空中传来一声冷冷的呼唤。
    我们抬头一看，赫连澈居然劈开了一道空间裂缝，从里面跃了出来。
    “师父？”明晓星对赫连澈明显比对我恭敬很多。
    “打开藤蔓。”赫连澈干脆利落的下命令。
    藤蔓一开，赫连澈掐诀震开一道气场，六把飞剑钉住天地四方！
    他身后的空间里传来计都的呼喊：“你动作快点行吗？！我要压不住那老妖婆了！布个六合之阵而已！耍什么帅啊——”
    赫连澈和计都居然能配合？
    东方雅一听到赫连澈的声音就激动得不行，我瞥了她一眼，她忙低着头压抑住情绪。
    她懂得害怕我了啊？
    懂得敬畏家主是好事，这一世若没有东方家给她撑腰，她哪能在圈内混得这么出名，现在学会低头还不迟，抱紧东方家这个大腿也能让她一世无忧。
    赫连澈在空中看到我，微微皱起眉头，似乎是觉得我离那个怪物太近了。
    我立刻拉着东方雅往后退，她不爽的说道：“退什么退啊，我们要帮冥帝大人稳住阵脚啊！”
    “……你稳住阵脚？先稳住自己的心神吧，别给他添堵。”我提醒道。
    东方雅咬着嘴唇，愤愤不满的哼了一声，跟着我退开一段距离。
    幸好我哥和无尘追着那个被操控的司仪跑开了……眼前的景象根本不是凡人能参与的。
    赫连澈的六把剑钉出了一个空间，老祖宗认为天、地、东西南北四方为六合，这就是一个立体的空间概念。
    他把破开的空间与这个沙洲的东北部连接在一起，再用六合之阵封住。
    银光如箭，风雷嘶吼。
    一团巨大的黑色雾气被缠绕的银色锁链拖了出来，重重的“砸”在了密林之中。
    仔细看，赫连澈的银色锁链紧紧的缠绕着黑雾中某一个“核心”，那应该就是慕容夫人的命门所在。
    他的锁链不管是有形之物、还是无形的魂魄都能锁住。
    计都痞里痞气的扛着剑道：“这老妖婆真不容易，居然真有人走成了这条道……”
    周围浓重的黑雾就是为了掩盖她的本体，一具……佝偻着背、皮如老树、手如鸡爪、干瘪瘦弱、死而不僵的干尸。
    “尸仙道？”我脱口说出这几个字，脑子里突然想到了大尸王。
    大尸王那是时小哥一族的信仰，虽然在大道正统的眼中属于异类，但他确实存在了千年，这就说明世上确有这种偏门可以“长生”。
    炼尸人一脉是从时小哥一族里分化出来的，近百年前出了老邪道这个叛徒，带人出走去到离江流域的法门之中，建立村寨生存下来。
    这位“慕容夫人”看来是老邪道身后最大的依仗，炼尸人真正的“师祖”，那具什么都吃的巨大尸魔，吞噬将死之人生气的小魔，看来都是出自她的手。
    如果慕容家不崩塌，或许只需要再过一个十年，最多二十年，慕容家将会形成一个足够和人间太庙社稷分庭抗礼的暗之势力。
    邪恶的种子一旦播撒出去，就会在看不见的地方滋长，就算最终战胜不了正道，也足够扰乱三界的秩序，甚至真的有可能打破神魔界限，老王爷的野心也会得逞。
    “阵稳了吗？”计都开口询问。
    “嗯。”赫连澈沉声应了一声。
    “哈哈，那本星君就要报仇了！”计都突然爆发一片气劲，吹得黑雾四散飘摇——却没有一丝飘出赫连澈布的阵法之外。
    我抓着一根藤蔓，遮住眼睛想要躲躲风，身前突然出现一道屏障——赫连澈站在我面前。
    他背对着狂乱的黑雾和疯狂的挣扎人首蛇身怪物，面对着我。
    面对着我……
    “有没有受伤？”他低声问道。
    我摇了摇头。
    他的目光从我脸上往下移动：“……肚子呢？”
    “……没事。”我有些尴尬的低声问：“我成了拖后腿的了？”
    赫连澈轻笑一声，伸手点了点我胸口，那里挂着他的印玺。
    “你能好好的靠近这里，也算帮了个忙……正好将那怪物一同解决掉。”他微微皱眉，看着周围被计都气劲吹得东倒西歪的老树：“计都这家伙好久没胡闹了，正憋得慌，让他闹腾吧，我们去救那女人。”
    那女人？我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他是说金绡。
    那人头蛇身的怪物将金绡缠在树干上，一边拼命的啃咬树干，树干被咬破的地方露出了一个小小的空间破口。
    黑雾中间那具佝偻的干尸突然用空洞的眼眶看向金绡。
    她在下命令？那条人首蛇身的怪物拼了命一般用嘴巴啃咬空间，树干的枝杈扎穿了它的脸，黑血流了出来，肉呼呼的身体也开始鼓鼓囊囊的好像要破开一般——这恶心的东西到底是多少碎肉烂骨融合而成啊？
    赫连澈冷笑道：“逴龙？你自己尚为一具骷髅，居然敢用神物之名来为一堆烂肉腐尸命名？”
    慕容夫人黑洞洞的双眼看向我，干瘪的嘴角露出一丝笑意：“那又如何？我能炼造出魔！你能做到？！”
    赫连澈不屑的嗤笑一声，淡然的说道：“这等无知无识的蠢物，造出来有何用？本座造不了魔，但能造人造神，你能？”
    噗！！！冥帝大人，你学坏了！
    计都大吼道：“你要不要脸啊！别惹本星君破功好吗？！聚起来的气都笑岔了！”
    我没敢笑，咬紧了嘴唇憋着，计都一边骂一边挥动长剑朝老妖婆砍去。
    他的剑锋带着一泓月光般的幽冷光芒，慕容夫人被锁链锁住，只能召唤那条人面蛇身的怪物用尾巴为她挡了大半威力。
    结果蛇尾被斩断，慕容夫人也被劈开了半边身子，黑色的血肉骨头仿佛千万条蠕动的蛆虫立刻紧紧相连，将被劈开的那一半身体拉扯回来继续融合。
    “逴龙……是神物？”我小声的问了一句。
    这么恶心的东西居然用神物来命名，难道真的有这么可怕的神？
    赫连澈轻笑道：“北有寒山，阴不见日，名曰逴龙……世间人以为是山名，其实……也是神物的别名。”
    “……很厉害吗？”我见过的神兽也好几只了，真的是无奇不有。
    赫连澈微微挑眉，睨了我一眼，问道：“想看？”
    有点……不过看不看都行。
    赫连澈抬起一只手，纤长的手指掐诀如莲花绽放。
    “……说了多少次，想要什么就说，我很乐意讨你欢心，何况你想要的通常都是些小事。”
    我咽了口唾沫，这些是……小事？
    他微微勾唇道：“逴龙，即烛龙也……”
    西北海之外，赤水之北，有章尾山。有神，人面蛇身而赤，直目正乘，其瞑乃晦，其视乃明，不食不寝不息，风雨是谒。
    是为烛龙。
    说实话，我一点儿也不想见到这样的神物……
    我之前对赫连澈的概念一直是“冥府至尊”这个层次，觉得他是管理轮回生灭的尊神。
    直到罗睺星君和计都星君出现，我才开始深刻认识到他的原本身份——仙家尊神。
    撇去了冥帝这个三千年的神职，他也是一位霓为衣兮风为马的神祇。
    他是紫微大帝显化而生的先天上神，道法修为和身份地位与众不同。
    召唤这种类型的神物也、也不在话下……
    乌云蔽空，雷电闪现。
    层层奔涌的乌云中现出一个漩涡般的空洞。
    我们站在峡谷里，望着上面峭壁中的一线天，这种压抑的感觉尤其明显。
    “堕入邪道者往往不知天高地厚，以为人头后面拖个尾巴就能充作神物？”赫连澈轻笑着摇了摇头。
    他轻声念诵道：“……众生所以不得真道者，惟有妄心。”
    ……烦恼妄想，忧苦身心，常沉苦海，永失真道。
    得悟道者，常清静矣。
    我默默的接着往下念诵，他轻笑着看向我。
    无论天地风云变色、还是身处邪物阴晦之中，他一直是这么出尘逸世，对付邪魔鬼怪，他都很淡然，不疾不徐，不骄不躁，既不会夸耀武力，也不会焦躁愤怒。
    或许是他神职所束缚，让他不能像计都这般快意洒脱。
    天空层层乌云中忽然划过一个庞然大物的身躯，周围的闪电都被映成了暗红色，云层后面滚雷如潮，山川峡谷发出了隆隆的回响。
    我们都不自觉的往后躲，天地异变、神魔破空，这种景象或许只有在这法门遮挡之中才能见到。
    俗世中人，追名逐利，眼中何时有神魔天道？不信则不见，这样震撼的场景任何语言描述都显得卑微。
    其瞑乃晦，其视乃明，不食不寝不息，风雨是谒。
    这样形象可怕的神物，却能为了不影响日月天地万物的规律而“不食不寝不息”万万年，有种苍凉又悲壮的慈悲。
    天幕之中，有一线橄榄状暗红幽光，那是烛龙的眼，不闭不睁，虚虚垂眸看着下届的凡人蝼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