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灵敲了敲圈椅的扶手：“传闻……那里是个收敛骨殖的地方，某个人曾经惨死，遗体被用来邀功，之后丢在了乱坟岗，有人偷偷的收殓，深挖土坑埋入地下……”
    “后来岁月变迁，那里成了杂草丛生的黄土堆，再后来就被推平了，准备动工，惊动了地底的冤魂，开始出来索命。”
    “有个来自海外的法师建议以雕像镇压，结果不知怎么用了凤凰的图腾，让地底那冤魂准备吸收气血，吞噬鬼魂来充盈自己，每年都有几个惨死的，养了地底那东西十年了。”
    “……也是遇到了你们，那东西才吃亏，不然还要继续作恶呢，反正京师的那位老王爷纵容这冤魂！”
    我皱眉道：“你是说，这里的城隍爷徇私枉法？”
    她挑眉冷笑道：“我可没说！你是冥府的小舞娘娘，你敢说他徇私，我可不敢……你懂我的意思了吗？”
    懂了。也就是说要处理这事情，就要怼上这天下所有城隍爷中最牛的一位——
    城隍是自然神，后来经过封建帝王的加封而成为了一个神职。
    既然有神职，就有任期，大多数城隍爷都是几百年的任期，多为冥府任命有大功德的忠烈之士担任。
    然而民间也有能力影响冥府的决议，这就是赫连澈说的信仰的力量。
    民众信仰是很可怕，当很多人虔诚供奉一位神祇，日日传颂他的功德与威仪，香火以及言灵便可感动天地，从而顺应民意的调派在人间颇有信众的人来担任。
    城隍爷中最高的一位就是拥有人间帝王加冕的福灵明王，这是京师帝都的城隍爷拥有的殊荣。
    大多数城隍庙里面都挂着国泰民安，风调雨顺，浩然正气，我处无私的牌匾。
    可惜，我这次遇上这位城隍爷，好像是个老奸巨猾的奸人啊。
    灵灵皱眉道：“冥小舞，你干嘛不说话？要不要合作赶紧表态，我好回师父的话！”
    “你们这些巫婆子做事不择手段，此刻为盟，或许下一刻就翻脸不认人，谁知道你们想要什么？我要斟酌一番才能回答你。”
    灵灵气鼓鼓说道：“我师父要的东西，对你们没用处！她听传说那个盒子里有狐仙首雕，她要用来做凭体。”
    狐仙首雕？就是一个狐狸头的雕像？
    “这东西你们拿来也没什么用把？可是对我师父有用，所以我们合作不会有利益分歧。”灵灵语气软了些。
    她很怕我不答应她，毕竟以他们自己的本事，是拿不到这个首雕的。
    “那个骨殖盒子放在哪里了？”我问道。
    “听传言是埋在哪个凤凰雕塑的下面，很深，先得推了那雕塑，这点有些麻烦，需要想想办法——”她皱眉说道。
    我低头不语，回忆那天我哥拉着我奔逃的场景。
    ——在从侧门的安全通道逃离之前，我发现有股异样的气息弥漫在通往地下的楼梯间里。
    那东西应该被挪窝了，在建设的时候挖出来另找地方安放。
    “……好，灵灵，希望你别拖我们后腿。”我抬眼看向她。
    灵灵有些不服气：“谁拖谁后腿啊？你们详细计划好，别害了我才是！”
    她离开后没多久，我哥就回来了。
    我以为我哥去拜访一位道观的大师，可他说上午就拜访完了，下午他去了金绡姑姑那里。
    “你一个人去的？”我有些讶异的问。
    “绡丫头跟我一起去的，谈话的时候绡丫头回避了——果然跟我们猜的一样！”
    “在我逼问下，金姑姑说之前偷偷请了本地法师，结果才进行了一点，那法师就说不干了，给钱也不干，她才意识到事情的重要性。”
    我撇嘴道：“也就是说，她看我们初来乍到，打算拿我们来赌一把？”
    “是这个意思，我当时就冲她发了一通火，她口头上道了歉、还允诺给我们一大堆利益，又说金轩已经让这个商业中心暂停经营了，就等着我们将里面收拾干净……你看。”
    我哥伸手掏出一串小圆牌子，那是感应钥匙。
    “她把所有重要的钥匙都给我了——包括地下三层那个永远禁止进入的保卫室。”我哥笑道：“发一顿火还是值得的，她被我骂得脸都黑了。”
    我笑了笑，果然人善被人欺，金姑姑大概没想到，我们这么快就找到了问题所在。
    再次来到商业中心时，我们已经做足了准备，七爷八爷也被我召唤来。
    看着侧门上那某某“尸场”的金色字体，七爷有些好笑：“什么地方这么大口气？尸场？咱们冥府都没用过这名称啊。”
    “七爷你有所不知，这里的鬼差口气更大——天子脚下的小鬼差都牛气冲天呐，我们这些外来人都怕怕的。”我哥笑着在门口贴了几张符，防止阴邪之气冲出来。
    此时已经夜晚十点，还有稀疏的行人在路边行走，我们要尽量注意低调。
    上次神虎的咆哮震碎了玻璃，结果被划入了消防安全范畴，金轩正好操作，一张通知贴在大门口，就让这里所有商家都停业——包括那间便利店。
    白七爷笑嘻嘻的说道：“天子脚下嘛……京师的老王爷几百年来享受着人间帝王的香火祭祀，也就是最近一百年没有这种待遇而已，这里城隍庙的香火比任何地方都旺盛，当然有资本骄傲。”
    “你们冥府贪腐徇私问题严重啊，地方税收不上缴中央啊？”我哥笑着吐槽。
    白无常抬手，大袖袍遮住红唇，他清冷邪魅的笑道：“……冥府的贪腐徇私，某种意义上是鬼神的劫数……嘻嘻嘻……道之一字，无法言说，玄之又玄……”
    我略懂他这句话的意思，这里的城隍爷徇私纵容，那就是他的业障，积累到一定程度自然有地罪天罚——神仙也不能肆意妄为，不然后果与人类作死没什么两样。
    “走，搞定了。”我哥拿门禁卡嘀了一声，拉开了大门。
    里面很黑，只有外面街道上透入的灯光能让我们看清大厅的摆设，楼梯间里黑的伸手不见五指。
    电梯也停了，打开门停在那里，黑洞洞的两个口，看起来无比诡异。
    灵灵搓了搓自己的双臂，皱眉道：“你们动作快点，我身上已经开始痒了。”
    “你痒不痒关我们什么事，老实待着！”我哥回头瞪了她一眼。
    黑白无常在我身前飘飘忽忽的开路，有他俩在，亡魂都恨不得能钻到地缝里躲着。
    “小舞娘娘，你拘到冥府那个女鬼我们拷问了——她说自己确实被某个东西控制在商场里走不出去，后来却觉得害人成了乐趣，她亲手推了五个人，其中四个都死得惨不忍睹。”
    黑无常难得主动开口说话，他木讷寡言，说的都是与公务相关的事。
    “她还有没有说什么？关于这里没人管的问题呢？这些鬼差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我话音未落，前面嗤嗤的冒起两股青烟，上次那两个小鬼差又出现了。
    “哎哟……恭迎小舞娘娘和二位将军大驾！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二位将军的真身呢！圆满了，真是圆满了！”拿锁链的小鬼差夸张的拜伏在地，对着我磕头。
    ……他想搞什么鬼？小鬼差这恭敬的态度太假了。
    上次头回见面也没这么做作，还有点阳奉阴违的感觉。
    现在这么恭敬，难道是他的上司让他来跟着我们，伺机坏事的？
    白无常开口道：“免礼……小东西，平日间我的法身也常常来往于你们老王爷座下，但公务忙碌，也没空跟你们聊聊……老王爷最近可安好？”
    我和我哥对看了一眼，白七爷真是个难以捉摸的冥部小神，他笑嘻嘻的时候很恐怖，不笑的时候也很恐怖，此时他明明笑着说场面话，我们却听出了一股冰冷的嘲讽。
    按理说在城隍庙中，是有“范谢二位将军”的，他们作为辅助城隍的小神，一样享有香火。
    七爷谢必安、八爷范无救，位列冥府十大阴帅，因此也称呼为范谢二位将军。
    但七爷八爷很忙，他们在各地显化时都是法相分身，真身在冥府辅佐赫连澈。
    此时现身此地，引起了城隍爷的重视，估计派小鬼差来探查消息。
    小鬼差嘿嘿笑道：“多谢七爷关心，我们老王爷年纪大了，出行有些不便，所以派遣我们来给小舞娘娘和七爷八爷叩头，希望几位能抽空去咱们冥府的地盘聚聚……”
    “我们还有事，这些闲话一会儿再说吧。”我皱眉道。
    小鬼差尴尬的住了嘴。
    “嘻嘻嘻……小东西，你看，咱家小舞娘娘真是越来越有主母的样子了，就算冥帝大人闭关坐忘，小舞娘娘也能帮冥帝大人分忧了……”白无常虚悬在半空，微微弯下腰，对跪着的小鬼差说。
    小鬼差嘴角抖了抖：“……是、是，小舞娘娘心有慈悲，又为人正直，上次还超度亡魂，真是——”
    “真是吓死你们了？”我哥冷笑着堵了他一句。
    小鬼差尴尬的笑了笑：“我们……也没想到小舞娘娘会出现在这里，而且之前也没有收到风声准备接驾，有些惊慌失措，还望小舞娘娘和兄长大人恕罪、恕罪！”
    “少废话，一边儿去，我们接了活儿忙得很，没空跟你们瞎扯。”我哥挥了挥手，两个小鬼差对看一眼，退到了一边。
    他们没有走，低调的跟在我们身后。
    我悄悄的对白七爷说道：“这俩鬼差是来监视我们的……”
    白七爷勾唇一笑：“让他们跟着，多好玩儿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