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哥毫不客气的刺激冥嘉的妈妈，她抱着头嘶吼，手中尖刀乱挥，看见谁都当做敌人。
    她的精神已经有些异常，连身边那个胖女人都不敢靠近她，一个劲的劝阻道：“老妹，老妹别着急！我们通玄会——”
    “啪。”的一声响，上面的客厅亮起了灯光，三叔等人带着各自的儿女冲了进来，面上的表情惊恐又愤怒，冥嘉的妈妈见事情暴露，拿着那把剔骨尖刀到处乱挥，割破了好几个人的手臂。
    我哥抡起折凳扔了过去，砸在她手上，她立刻被那几个侄子冲上去按住。
    三叔大怒骂道：“你居然杀了我弟弟！你——”
    冥嘉的妈妈嘶吼道：“杀了你弟弟又怎样！我的儿子被杀了啊！我的儿子，你的侄儿被你家长房子孙害死了，你个老不死的连个屁都不敢放！”
    三叔面上神情痛苦，他估计也想找我的麻烦吧？但是碍于太爷爷的高压威严，他不敢吱声。
    这真是一团乱啊，冥嘉死的时候，就我和我哥在附近，我们怎么也摆不脱他家的怨恨。
    我忍不住重重的叹口气，赫连澈瞥了我一眼，回身握着我的手腕道：“走吧，这些俗事用不着你烦心。”
    我跟着他走到院子里，太爷爷正端坐在一把圈椅上，等这两个女人被押出来。
    那穿着道袍的中年胖女人是冥嘉妈妈娘家的亲人，她自称是通玄会的人，太爷爷淡淡的问了一句：“通玄会是什么东西？”
    “不、不是东西！”那坤道怒道：“我们通玄会——”
    我哥嘲讽道：“不是东西？那你还好意思开口说话？看你刚才说摄魂和合，你是茅山宗的？还是猪鼻子插大葱来装象的？”
    目前的道家流派中，茅山、灵宝、清微等流派都属于正一派，通常也将正一派称为天师道，其中有名的符箓三山是龙虎山、茅山、阁皂山。
    茅山道术在山野之间大名鼎鼎，当然名声大了，招摇撞骗的败类也就多了，还有不少心术不正的人用茅山道术作恶，毁了不少山门清誉。
    这穿道袍的胖女人支支吾吾半天，也说不出自己的门派，但她反复强调自己是通玄会的人，还不停的撂狠话，似乎通玄会是个很牛的组织，想以此来恐吓我家。
    可惜我太爷爷根本就不怕凡人。
    我看到整个村子家家挑起了一盏以示警戒的红灯笼。
    村委会那边也亮起了灯，治安队员封了路，而且族人团团围住了这栋楼。
    这样的荒野小村，一个大家族的当家人有绝对的权力，太爷爷偏头问三叔：“你听过什么通玄会吗？”
    三叔恭敬的欠身道：“似乎是一个组织，应该各门各派的弟子都有，为了利益而结群，各地活动时候也互相帮助，也有人委托他们做些事。”
    太爷爷点点头，他转头看了一下我，我的姿势在别人看来有些怪异，他应该知道我是倚在赫连澈身上。
    “小舞。”太爷爷问我：“你有没有受到什么损伤？”
    我摇了摇头，一点损伤都没有。
    “景宇，你看怎么办？”我太爷爷有意让我哥来下决定。
    我哥愣了一下，他也明白这时候不能开玩笑，他认真的盯着那个中年妇人问：“你叫什么名字？”
    “……谢芳。”
    “道和俗，你到底是哪一类？”
    谢芳咬牙回答：“……俗，穿道袍只是为了做法阵而已。”
    “那你这个通玄会总有个聚集地点吧？老窝在哪儿？”我哥一边追问，一边拿着木棍碰她的腿：“一般来说，在村里闹事的傻比，怎么也得打断一条腿才扔出去……但我是个文明人，你只要好好回答我的问题，我让你全手全脚的爬出去。”
    这谢芳被我哥一板凳揍歪了鼻子，半张脸上都是鼻血，她有点害怕的看着我哥道：“我们各地都有联系，离这里最近的一个香堂在香塔山青鱼观。”
    我哥站起身对太爷爷道：“让几个族中子弟将她押去，交给那里的负责人，口头警告，顺便看看这通玄会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太爷爷颔首，淡淡的说了句：“你说了算。”
    他这句话一出口，我叔叔他们的神色一暗，目光刷刷的钉在我哥身上。
    这明显的偏心，让这些叔叔辈的人面上挂不住。
    他们可是太爷爷的亲儿子，为了家产都不敢远离本家，天天伺候着太爷爷，在太爷爷跟前晨昏定省，谁知道太爷爷直接忽略他们了！
    我爷爷看了我和景宇一样，眼中神色复杂……
    我们家族没什么门派，太爷爷世代权威，他的话一出口，家族中人就算心有不甘也不敢对他有怨言，可是对我哥就不一样了。
    我二叔第一个开口，他是长房，有些话他若不开口，别人就会更加不客气的为难我哥。
    “祖父，景宇年纪还小，让他做主家中事务是否不妥？难免有人不服气……”
    “景宇都二十三了还小？你二十三的时候孩子都两个了。”太爷爷直接驳斥道：“景宇虽然年轻，做的事情却不易，现在时代不同了，直接把家主交给景宇，好过再一代代的传下去，浪费时间还引得代代子孙内斗，耗光了家底！何况景宇只算半个家主，一应事务要小舞也同意才行，两个孩子相互辅助，不比东方家那些趾高气昂的继承人好得多？”
    太爷爷往我这边看了一眼，我微微的瑟缩了一下。
    这些事情我做不来，我不像我哥那样胆大心细，而且我懦弱怕事，总想着息事宁人，除非伤害到我最重要的人、我才会奋力反击，不然我就是个软柿子，好欺负。
    “小舞。”太爷爷站起身，对我说道：“来，跟我先回去，我有些话要跟你说，这里就交给景宇处理吧。”
    有话跟我说？
    太爷爷这一生，心里到底藏了多少秘密呢？都说女人心难猜，其实男人心也挺难捉摸。
    如果一个男人决定隐瞒，那肯定能隐瞒很久。
    因为女人总是会被感情蒙蔽双眼，像太奶奶，可能真以为自己让太爷爷改邪归正呢，实际上太爷爷有本事把黑暗的一面完全隐藏起来。
    回到空荡荡的大宅子，太爷爷坐下来开门见山的问：“我听景宇说，东方家那个小丫头片子对你很有意见？为何？”
    呃？东方家的小丫头片子？
    “您是说东方雅吗？”我问。
    太爷爷点点头道：“她是不是觊觎你手上的玉璇玑？这是你妈妈从沈家带出来的。”
    “……呃，她——”
    她应该是觊觎我身边这个清冷慵懒的冥帝大人吧？
    “她是对我有敌意。”我只好这么回答。
    “那你想要家主之位吗？反正你腹中孩子姓冥，家主之位给你也无妨，冥家虽然没有东方家名声大，但家产可不输给他们。”
    我赶紧摇头：“不要、不要，我没这个能力，还是我哥适合些。”
    太爷爷微微眯起眼，笑道：“也对，你要伺候好冥帝大人，还得生育孩子，没这么多精力。”
    我脸上有些发烫，伺候好？怎样才算伺候好啊？
    这种代表着不平等夫妻关系的词语，听起来怎么那么别扭呢！
    “有件事，我想跟你说说……景宇和我说，你对自己出生时候的事情很在意？”
    “……嗯，东方雅说我是四柱纯阴的棺材子。”
    太爷爷点点头：“这话对，也不对。”
    “你妈妈在怀着你的时候受了伤，差点一尸两命，你爸从我这里拿走了青铜塔，与鬼王交易，以自身的寿命和阳气为条件，换得你妈妈一口气在，熬到你出生……你妈妈对孩子很执念，喜欢得很，你爸为此跟她大吵一架，觉得她为了孩子不要命。”太爷爷轻笑了一声：“那段时间你太奶奶的魂无处可居，经常在这宅子里飘荡，景宇那小子应该见过好几次，但他是个机灵孩子，就算看到了，也懂得闭口不言。后来出了一件事，你妈妈坚决不同意再用魂塔吸取阴气续命。”
    “……出了什么事啊？”我小心的看向太爷爷。
    太爷爷笑着看了我一眼：“你的堂妹冥娇娇。”
    啊？
    冥娇娇了？
    “你妈妈发现魂塔吸取周围生人的阴气，女人尤其严重，冥娇娇天生命格弱，更容易受到影响，她刚出生不久就发生了生魂出窍的事情，你妈妈自责不已，宁愿自己死，也不想危害到孩子……她也担心自己会影响到你。”
    原来冥娇娇不是落头氏，而是被魂塔影响了……真可怜，只要那个魂塔一直放在家里，她就不能取下脖子上缠绕的红绳。
    “所以你确实是在生死线上出生的，脚跨阴阳，说你是棺材子也没错。”
    听了太爷爷的解释，我回头看了一眼身旁的赫连澈。
    他坐在圈椅上单手支颐，微微阖着眼帘闭目养神。
    他早就知道这些吧？
    但他不说，神衹就算知道凡人的因果，也只能让凡人自己寻到机缘，了悟参透。
    阴山东市上的美艳少妇说过，不管是冥夫、还是冥妻，胶合时总是违背了阴阳界限，活人的一方阴邪入体，轻则生病、重则损阳；西市上那位百年老店的老板也说：你怎么看起来一点儿也不像冥婚的人？是不是夫妻生活不和谐啊？
    不和谐……被他做到走路都腿软，这算不算不和谐？
    这么一个可以孕育灵胎，命格纯阴，又在娘胎里就开始吸收阴气的活人，确实很难遇上吧？
    回房时，我站在廊下拉住了赫连澈：“……澈，我们去清净极乐天吧？”
    他眯着眼，轻笑道：“你每次说这种话，我都觉得是‘特殊’的邀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