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傅…”
    两行清泪从冷夜眼眶中流下，他明明知道师傅的选择，却无法阻止。
    这是师傅自己选择的路，光荣的死去。
    “你怎么忍心将我抛下，你真的觉得我能承担起重建魂师一脉的重任吗？”
    “你能，你当然可以…”冷夜捂住脸颊悲痛的说道。
    颂贤巫师走到他身边，握住他的手，“夜儿，旧的制度死亡，新的制度才能诞生。你可以不用遵守古老腐朽的制度，按照你自己的意愿重新令这片土地复苏。”
    “听起来很好…我想怎么来就怎么来…”冷夜看了一眼荒凉的山寨。
    “你就不担心我将山寨弄得很糟糕。”
    “再也不会比这更糟糕了…”
    颂贤巫师走到勒川面前，朝他鞠了一躬。
    “万万使不得…”勒川连忙阻止她。
    “谢谢阁下今日的帮忙，我们曾去滨江城与阁下为敌。可阁下在魂师面临大敌时不仅没有落井下石，反而以德报怨帮助我们，我真挚地向您表达感激之情。”
    勒川什么时候跟颂贤巫师为敌了？
    我偷瞄了一眼勒川，不知道他还有多少事瞒着我。
    勒川平静的说道：“小事一桩，不足挂齿。”
    “我还有事要忙，恕招待不周，请阁下自便。”
    颂贤巫师急于去安抚留下来的人，帮忙处理尸体，抚平他们心中的伤痛。
    “勒川，这应该是你第一次杀人吧？”我小声问他。
    “确实…”
    勒川生前是一位高僧，自然不会犯杀戒。死后的千年时光他对鬼混苛刻，对人类宽容。
    死在他手中的都是鬼魂，他一向不愿干涉人类的事情。
    “唉，什么感觉呢？”冷夜又点燃了一根烟，语带挑衅的问道。
    “没什么感觉…”
    “我不信…”
    冷夜这个人真不靠谱，现在都什么情况，他不忙于正事反而关心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
    也许现在他心情太紧绷，需要转移话题放松。
    “第一次杀人总会有些感觉的。”
    勒川思索了一会儿，从嘴中蹦出了四个字，“为民除害。”
    “为民除害…哈哈…说的对…”
    冷夜边咳边笑道，“杜铮虽然是我师弟，却也是祸害。我做了一件为民除害的事情…”
    他不停重复为民除害这四个字，似乎这样才能说服自己。
    我忽然想到他弟弟的遭遇，其实他心中也对长老的所作所为不满，对杜铮心怀同情。
    弟弟的遭遇与杜铮一样，如果他弟弟没在试毒实验中死亡，有可能会变成第二个杜铮。
    “冷夜，别太难过…”
    我想出言安慰，他猛抽了一口烟，徐徐将滚滚浓烟吐出，潇洒的挥了挥手。
    “再见，小师妹，勒川…”
    他并不是一个需要安慰的人，他的绰号叫夜狼。
    并不是说他狠毒如狼，而是说他性格如狼，果断狠厉，无论遭遇多大的伤害都不会在人前露出伤痛一面，只会在黑夜中独自舔着伤口。
    “再见…”
    我与勒川与他告别，牵手离去，离开了这个充满鲜血与泪水的伤心之地。
    冷夜走上祭坛靠在石碑上抽完了最后一口烟，将烟蒂扔在地上敲了敲石碑。
    “出来，快出来，我刚看到你了…”
    一个鬼影从石碑上飘出，历经千年，楠旻巫师的魂魄凝而不散，一直待在这块石碑上。
    冷夜责备的说道，“重色轻友说的就是你这种鬼，寨子中出了这么大的事，你不现身帮忙。看到女僵尸伤心难受，就立刻出来。”
    若不是他辈分高，冷夜说不定会对他出手。
    “还骗她说什么我在她脑海中植入了幻念，我若是有这么大的本事，早在杜铮脑海中植入了，山寨也不会搞成这样。”
    杜铮冲他吐了口吐沫，愤愤不平的说道。
    “我千辛万苦跑到滨江城去将她捉来，每天让她想起生前的回忆，还不是为了替你出口气。可你…可你…”
    冷夜小时候在祭坛上玩，无意中敲出了楠旻巫师，随后就经常与他聊天。
    用前世今生花偷看了他生前发生的事，替他打抱不平，才决定去滨江城抓血姬。
    楠旻巫师微微摇了摇头，语调和缓地说道。
    “你错了。第一，我已经成鬼了无法干涉人间的事。我可不像那只名叫勒川的鬼那样强大，身为鬼身，还能随心所欲地动用佛法。”
    “第二，我从未有恨过研儿，也不希望她对曾经的所作所为愧疚。我想让她好好活下去，就是真的好好活下去。无牵无挂快快乐乐的活下去。关于我的记忆对她既然是折磨，就应该彻底忘却。”
    楠旻巫师想起那一夜，他的心脏被抓出鲜血直流，却依旧微笑地对她说。
    “研儿，好好活下去，日子还长。”
    这是他唯一的心愿。
    或许千年以来他的魂魄凝而不散，只是为了再看她一眼。
    看她有没有听话，有没有好好的活着。
    “你…”冷夜无言以对，咬牙切齿的说道，“气死我了，活该你死。”
    “终有一天，你也会碰到一位愿意这么对她的女子。”
    说罢楠旻巫师的鬼魂融入了石碑中，消失不见。
    听到这句话，冷夜脑海中闪现出小师妹害怕被他植入幻念担惊受怕的眼神。
    “想什么呢…”
    冷夜摆了摆头，双腿盘旋在地，默念咒语。
    无数娇艳的玫瑰花从血土中生出，在尸体上盛开绽放。他念安魂咒，超度无辜的亡魂。
    走出山寨，薄弘文和血姬在寨子口等我们。
    “怎么样，小小，那个毒人有没有被勒川打飞。”
    得知生前的一切都是幻念之后，血姬的心结已除，脸上重新绽开笑颜。
    “当然有，勒川多厉害。杜铮再也不能做危害人的事情。”
    最初拜三长老为师虽然是权益之计，但他对我很好对我倾囊相授，我跪在寨子门口，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
    离开山寨的路原本非常隐秘，但几千人同一时间离开山寨，早就踩出了一条显而易见的道路。
    我们顺着之前的人走过的脚印沿着河流而下，回望山寨。
    只见它隐秘的浓雾之中，宛如陶渊明笔下的世外桃源，再难寻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