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拔元继理的头发,简单。关键在于如何不露痕迹,尤其是不在元启森面前露痕迹。那孩子实在是太敏感了,元家又因为他的缘故必须要面对越来越紧张难堪的局面,一有风吹草动,都会引来元启森的怀疑。
去干这件事的人,元继明想来想去,还是单纯的慧慧最合适。她对自己基本上言听计从,并且不主动告诉她的事情她从来不问。科学研究嘛,大有对自家人也暂时保密的时候。
元继明钻进花园的角落里,四下张望了一番,才给元慧初的贴身女管家李莹打电话。他按抑焦烦的心情,柔声问:“莹儿,你在不在慧初身边?”
李莹的声音从话筒那端传来,不同于元继明的正室妻子出身名门,李莹只是千千万万个普通少女中的一人。也许是深知自己的身份,李莹从来不去争什么,只是沉默体贴地给元慧初操持一切烦琐之事。
她天生一把软糯娇柔的嗓音,即使愤怒痛苦到了极点、不顾一切地破口大骂也只会惹人怜惜。此时,她心情大概不错,语调轻快:“在呢,我们都在启森少爷这里。继理先生和幼菁夫人也都在。”
“你听我说,现在,不要引起任何人注意得离开他们。”元继明深吸一口气,忽然觉得心情在慢慢平静下来。
李莹永远都是他最疲惫时想靠近的港湾,他在同为科学家的妻子那儿得不到的温驯柔顺都能在李莹这里毫不费力地拥有。志同道合的妻子是绝佳的联姻对象,也是他事业上的忠实伙伴,但李莹才是能抚平他疲惫身心的那个人。
听见李莹在说厨房打来电话,早餐准备好了,她先行一步去布置。提手腕看表,确实到了早餐时间,身为女管家的李莹这么做绝对不会引人怀疑。元继明不由松了口气,李莹办事向来稳妥周全,这点他很放心。
“我已经从启森少爷那儿出来了,你的声音很不安,发生什么事了吗?”李莹关切地问。
“没什么大事。莹儿,等会儿,你想办法悄悄告诉慧慧,让她弄几根继理的头发过来,要带毛囊的……”话筒里传来“咚”一声重响,随即是乱糟糟的杂音,元继明又惊又急,压低声音不停地喊莹儿。
足足过了半分钟,那边才又重新响起李莹的声音。很显然,她非常慌乱,几乎不能好好说话:“怎、怎么了?为、为什么要去拔继、继理先生的头、头发……”
听出李莹语音中的惊恐,元继明紧皱眉头,沉声喝道:“镇静!你这么慌,怎么去给我办事?听着,现在没有时间给你解释这么多为什么。你按我的话去做,记住,让慧慧千万别露出马脚,尤其是在启森面前。”那对糊涂蛋父母根本就不需要防备什么,最要紧的人是元启森。
如果被他知道他一直算计的人其实才是自己嫡亲的双胞胎妹妹,对他的打击将远远超过前两次的失败!现在只能走一步看一步,能瞒多久是多久,最好能拖到他的身体有大的起色。
“你、你的意思是不是说……”急促压抑的喘息声过后,李莹的声音在发抖,带了哭腔把自己渴望了十六年的问题问出口,“她她……已经知道了?”知道我才是她的亲生母亲!她敏感地察觉元继明要元继理带毛囊的头发定有大用。
“没有,慧慧什么也不知道!所以,你必须把心情整理好。你不想她痛苦吧?”元继明放缓了声音,安慰李莹,“你放心,父亲也很疼爱慧慧。我们会妥善处理这件事。”
“是!我一会儿就去找慧慧。”李莹迅速镇定下来,事涉女儿,她没办法不冷静。
“让慧慧直接把东西交给我。记住,千万不能让人发现,尤其是启森!”元继明千叮万嘱,察觉李莹的情绪基本上已经稳定,这才挂断电话。
他徐徐吐出胸中郁气,忽然觉得后心凉湿一片,迈着沉重的步伐走向自己居住的小楼。他站立的地方,有一大片居东篱精心莳弄出来的冬菊,开得极灿烂。
除了这片冬菊,四处再没有能阻挡视线的植物。盆栽不高,根本就不能藏住人。元继明并没有发现,花瓣最大的墨菊盆栽后面蹲着一个矮小身影。
元继明一路飞走,反复琢磨李莹能不能办好这件事,元慧初会不会在元启森面前露出端倪。另外,慧慧的追问自己又要如何去应对。
但令他欣喜的是,元慧初只让李莹把元继理的头发送过来。元继理一家四口要去贝家的温泉别墅度假。
元继明苦笑着连连摇头,自己这个没心没肺的弟弟,还真是元家核心子弟里最快活的人。他们暂时离开也好,正好让家里心无旁骛地处理最要紧的事情。想来父亲肯定向贝家交待过,他们不会听见什么不该听见的东西。
驱车来到元氏医院,元继明以“朋友的委托”为借口,顺利支走了自己的助手,准备亲自进行dna亲子鉴定。
无论周久人还是元慧初弄来的头发都至少有五六根带着毛囊,这让元继明很欣喜。只有发根毛囊中才能提取出dna,若是有新鲜血液鉴定就能更准确,但现在只是走个过场。只是做戏要做全套,呈上法庭也更有说服力。
现如今的dna鉴定已经完全机械化,只要把带毛囊的头发放入机器内,它会自动完成从提取dna到最后打印出检测报告的一系列过程。他要做的只有等待。
盯着机器上的计时钟表,元继明有些恍惚,思绪不知跑去多少年之前。蓦然,身后响起尖锐如拉锯的“刺拉刺拉”声音,刚把目光移至面前的机器上,他眼里就暴开一团耀目之极的火光。如血也似的红色和不停闪烁的细小电光交织成一张大网,将大半个机器都笼罩在内。
轰然剧响,机器里似乎埋了个炸弹,此时被直接掀飞大半拉。金属碎片和各种线头直接被一股大力顶到了天花板上,再如雪花般纷纷落地。
有数枚碎片锋利如刀,直接插进元继明身体里。剧痛袭来,在昏迷前的一刹那,元继明悲愤欲绝地在心底怒吼,周久人,你在搞什么鬼?!
所有在检测室外工作的人们都听见了这声震耳欲聋的爆炸,地动山摇般的剧烈震颤把所有人都掀翻在地,迟迟不能起身。保安闻讯而来时,整座检测实验室摇摇欲倒,里面还不停响起声声轰鸣。
所幸这突如其来的爆炸只有一次,检测实验室又是在地底,且与其余重要实验室相隔甚远。饶是如此,也至少有十几人受了不轻的伤。
dna检测室几乎全部坍塌,还在冒着微弱火星的机器直接出现在人们面前。齐心协力搬开堵住检测室大门的废墟,人们拼命从残破机器零件中扒出元继明。却见他仰面朝天倒在地上,浑身上下鲜血淋漓,已经陷入了深度休克,命在旦夕。
元继明的助手迅速拨通了元承智书房的电话,不一时元承智亲自到场指挥善后事宜,并且下达了封口令。
大批赶到的记者从元氏新闻发言人那儿得到的消息是,元氏医院被恐怖分子扔了个炸弹,正好炸着了地下实验室。至于伤亡如何,是哪些人,这些内容没有在第一时间见报。
元家的新闻向来是媒体的宠儿,元氏医院被炸一事通过电台、电视新闻、报刊、网络等渠道飞速传播。已经收拾好了行李准备出发的元继理一家人自然也得到了消息。
元继理大急,打电话给父亲说要来元氏医院看个究竟,却被父亲一口拒绝。元承智的理由是,医院的事有元继明和自己处理,你辛苦了好几个月,这些事不应该破坏你来之不易的假期。
以前元氏医院也发生过很严重的意外事故,都是由元继明一手打理。所以对父亲的话,元继理根本没有多想,反而很感激父亲的体贴,他仍然打算领着家人开路。大抵在他心里,没有父亲和大哥处理不好的事务。
但临上车之前,元慧初却突然改了主意。说是有一项重要实验的结果近几天出来,她很想去医院瞧瞧爆炸的地方有没有波及到她的实验室。
说这些话时,元慧初不安地用眼角余光去瞟元启森的脸色。她藏在大衣下的小手绞成一团,惶恐害怕得无以复加。
大清早,莹姨悄悄转达了大伯的吩咐,她很听话地借着用察看爸爸长了多少白头发的借口,拔了元继理好几根带毛囊的头发。这样的事她以前也做过,当然不会引起包括大伯特意叮嘱要小心的对象哥哥在内的所有人怀疑。
虽然很不解大伯的意图,但元慧初半个字也没问。直到刚才听说元氏医院发生大爆炸,炸毁了地下实验室的一部份,她才猛然反应过来,这些带毛囊的头发究竟能干什么。基因检测实验室就是地下实验室的一部份,突然发生爆炸,大伯会不会有事?
元慧初想到可怕之处,脸色惨白得无论如何也遮掩不过去。她又牢记着大伯的吩咐,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她拔了爸爸的头发,故而面对父母的疑问她无言以对。
见沉默了许多天的哥哥似乎也被吸引,元慧初干脆一声不吭,拔腿飞跑。闻听爆炸消息就魂不守舍的李莹赶紧尾随而去,连必要的礼貌都顾不上。
元继理夫妻面面相视。贝幼菁紧走几步上前,从地上捡起一只手机,随手揣进自己口袋,不安地说:“慧慧这是怎么了,连手机掉了也不知道。”
坐在轮椅上的元启森若有所思地目送那两个飞奔的身影消失,缓缓蹙起了眉。(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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